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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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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明兒個不會再被分派來處理炊事才好。她暗自期望。 名義上,撒克爾雖然留她下來當小廝,可是今日他也不曉得在忙些什麼,整日沒瞧見人,教她想服侍也沒得服侍起,只好被廚娘抓過來「廢物利用」。再者,撒克爾的營帳昨日被她……不,是被他自己弄癱了,今日兩名勤務小廝忙著重新搭營,所以她也沒有一處地方可以名正言順地鑽進去打掃。說不得,只能眼睜睜任胖廚娘對她作威作福了。 潤玉輕捶著疲累的肩胛骨,緩緩捱到水井旁的樹根下休憩。整座營區內就屬水井附近最是清靜,遠離人群的囂嚷,她奢想著讓背脊有個倚靠的支木,已經幻想一整日了。 不曉得今晚她該睡在哪裡?哥哥們原本棲身的土牢嗎? 「撒克爾大人的營帳已經重新起好了。」一名勤務小役突然冒出來,操著濃重口音的漢語告知她,而且眼光相當不友善。「主人說,你以後就回土牢裡睡覺,不用遷進他的營帳,以免又發主什麼預料之外的禍事,讓我們兄弟做白工。」 ──誰稀罕睡在他營帳裡?潤玉使勁擠出氣憤的神情,拚命打手勢。 「我看不懂。」勤務廝乾脆地說。「主人還說,你每隔兩日務必要沐身一次,他可不想害自己的鼻子被你薰得失靈了。入夜以後雜物帳子就沒人了,你可以在那兒擦浴──記得,省著點用水。」 潤玉恨恨瞧著那狗仗人勢的小勤務兵轉身離去。 即使缸子裡的清水用光光了,也是她負責盛滿的,誰要他來擔心? 話說回來,她好像真的發出異味了…… 水缸內半滿的清液遙遙向她招手。 厭倦與這幫土匪共處是一回事,蓄意與自身的舒爽潔淨作對又是另一回事。既然大頭目有旨下傳,她還客氣什麼? 潤玉匆匆將可容她蹲身的木水桶端進雜物間裡,注滿八分滿的清水。確定門外不會有人突然衝撞進來後,她放心地開始清洗玉軀。 「啊……真好。」 她舀起一瓢清水,沖刷掉黏膩膩的臭汗、灰土,終於呼出今天之內第一口滿足的氣息。 美中不足的是,缺少了一些薰香潔淨的香粉或花瓣。 以及她的鏈墜子! 潤玉搓洗的小手滑到胸脯,驀地停住了。 「我的項鍊!」她壓抑地驚呼。 那條隨身不離的玉墜子不見了。 何時發生的事她為何沒發覺? 四年多來,這塊玉墜來自於那位不知名的黑衣人,她簡直視如己命。倒不是黑衣人對她而言有多麼重要,而是,這條玉鏈代表她生命中頭一回的小小冒險、唯一僅有的出軌和刺激,它的紀念意義大於玉石本身的價值,她不能輕易失去它。 「到底掉在哪裡了?」她驚慌失措。「我們被囚擄的第一天,墜子還垂在原位的。」 潤玉隨即想起來,自從撒可爾的營帳癱塌那天起,她就記不得自己曾檢察過玉墜。 那天兩人拉扯糾纏的途中,一定是掉在撒克爾的營帳裡了。撒克爾若不慎拾獲玉珮,必定會開始懷疑它為何會存在,倘若他逐一追究下來,難保不會懷疑到她頭上,造成她暴露身分的危險。 一個尋常小男孩是不可能擁有質地如此精純的玉珮的。 她必須將它找回來! 潤玉來不及拭乾玉體,匆匆將外衣往身上一裹,立刻溜向主營帳的方位。 月色已經深重。 除了往返巡視的守衛之外,整片營地大都陷入寂靜,偶爾有幾處帳營傳出零星的吆喝,顯示裡頭的棲宿者正在小玩幾把骰子。 由於衣冠凌亂,她儘量挑撿營帳的陰影處行走。 「喂!」一位守兵察覺她偷偷摸摸的步伐,突然發聲喝住她。 「唔……」她隨手比劃了一陣。 守兵大半部分瞧不懂,不過瞧在她小小一丁點,同伴的性命又掌握在他們手中,諒她也做不出什麼大膽的冒犯之舉,警戒心自然降低了。 「走走走!快去睡覺。」 她謙卑地鞠躬哈腰,直到守兵離開自己的視線,才敢繼續埋頭前進。 撒克爾新修復搭好的牛皮帳赫然在望。 潤玉潛進帳幕口,左右觀望了一下,確定沒人瞧見她的行蹤,深深呼吸了一下,壯起膽子溜進去。 兩片布幕才剛在身後合攏,一陣濃烈撲鼻的酒味猛猛灌向她的鼻端。 「咳……咳咳……」她抑止不住地輕嗽起來。 幕帳內並未掌燈,一眼望進去,只有全然的黑暗和異樣的寧靜。 怦怦、怦怦、怦怦…… 絕對岑寂中。唯有她的心房激烈地敲動胸腔。怦怦、怦怦…… 漸次地,從她對面約莫五尺遠的地方,也就是床榻擺設之處,響起均勻而綿長的鼾息。 難怪撒克爾今晚這麼早安歇。看樣子回帳前飲了不少穿腸酒汁。 潤玉稍稍平穩下來。 他睡得越沉,于她越有利。 快快動手找回失物要緊。 為了不驚醒沉眠中的戰士,她儘量躡手躡腳。 營帳靠外側的地區陳放了幾張矮凳,和一張搭配的厚重木桌。她趴跪下來,一一搜尋過家具附近的地面。 沒有找到! 「好……」撒克爾忽然翻了個身。「好酒!」接著咕噥出莫名其妙的番話。 嚇死人了!潤玉緊緊固定住四肢龜爬的動作。 他醒了嗎? 好像沒有,只不過嚷嚷一些夢囈而已!還好! 潤玉舒緩了長憋的氣息,繼續工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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