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樓雨晴 > 等待奇跡的聖誕節 | 上頁 下頁 |
| 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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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似什麼都沒有,卻也看似比誰都富有,只因她知足。這樣一個女孩,竟誇下海口,要給他全世界的幸福。 頭一回聽到,他一笑置之;第二回聽到,他認真審視她;第三回聽到時,她告訴他。「也許你會覺得我口氣太大,你什麼都有,家世、外貌、才智、人緣,看似樣樣不缺,我看似什麼都不如你,但是,你不快樂,而我有,我可以給你很多、很多的快樂。」 她,竟是唯一看穿他寂寞靈魂的女孩,這番話令他震動不已。 後來,她日日出現在他的生活中,照料他的日常起居,全心全意的對待他。一直以來,都是他在照顧人,頭一回,有人如此無怨無悔的為他付出,他的心,被溫暖了。 就在某一天,她又問起。「決定好要讓我當你的女朋友了 嗎?好處很多的唷!你再也找不到比我對你更好的人了啦,給我一個機會,我保證能讓你愛我愛得死去活來,不答應是你的損失。」 如此的大言不慚,聽來卻俏皮可愛得令人憐愛,他的心,淺淺動了。 於是,他不再一笑置之,而是告訴她,一個禮拜後的聖誕夜,告訴她答案。 那一夜,他在家等了她好久、好久,她沒來,而他等到的,是一通醫院來的電話。 他匆匆趕去,由醫護人員口中得知,她出了車禍,在急救當中,半昏半醒問一直惦記著他。她說,今天這個日子對她很重要,怕他等不到她會著急、會反悔…… 他心頭糾扯著酸楚的疼意,她是靠著自身的意志力,撐著等他來。 即使在那樣的情況下,她都還記著他的承諾,虛弱地笑著追問:「你還沒給我答案呢,不許賴皮……」 「我沒有賴皮,也不會賴皮。我答應你,讓你給我很多很多的幸福,讓你有機會,去證明我可以多愛你,這就是我今天要跟你說的話。」他握著她的手,終究還是趕在聖誕夜即將過去之前,說了出來。 她笑了,很心滿意足地笑了。「真好,等了那麼久……總算還是讓我等到了……只可惜……我恐怕來不及給你全世界的幸福,也來不及……看你愛我愛得……死去活來的樣子……反而是你……給了我全世界的幸福,我現在,很幸福、很快樂哦……能夠當你一天的……女朋友,很、很夠了……」 她是帶著極美的笑意離開世間的,正如她所說,她很滿足。 而留下的遺言,字字句句,都是對他的牽念。 她說:「對不起,來不及證明,你可以多愛我。」 她說:「我愛你,季耘。你是我這輩子唯一愛過的男人,所以,你一定要幸福哦!」 她說:「我會化成天上最亮的那一——顆星星,守護著你,來不及給你的幸福,會讓另一個人帶回你身邊……」 所以在乍見安絮雅那張相似的容顏時,他真的震撼地以為,這是明雪帶回他身邊的幸福。 愈是深入去觀察她,愈是發現她與明雪的相似與不同之處。 他從來就沒有將她們當成同一個人,對她,更非源於對明雪的移情作用。 一開始,或許是看著這張臉,寄託對明雪的思念,但她們終究是不同的獨立個體,有各自的思想與行為模式,而後,逐漸沉陷的,是另一種全新的感情,一種擰疼了心的感情,那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覺。 明雪留給他的,是來不及去愛的遺憾,而絮雅留給他的,是不能去愛的痛楚。 原來,愛了,卻不能愛的折磨,遠比來不及去愛還要撕裂心扉,痛不堪言。 錯了,她永遠不會是他的幸福,因為,她早已將這個權利,給了另一個人,她和明雪都是同一種性情,到死都會愛著同一個男人,癡得讓人心疼。 明知如此,他為什麼還要讓自己介入這筆爛賬?人人盡說他聰明,可是在感情上,他卻是最笨,最不可救藥的傻瓜! 捨不得她受苦,捨不得她讓人如此糟蹋,這輩子從不打架的他,頭一回為了她而動手,可是到頭來,她最心疼、最放不下的人,還是莊哲毅! 人家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強出什麼頭!誰又領了他的情? 看著握拳的右手,他懊悔地捶向牆面。 裴季耘!你到底在做什麼?!你為什麼——會把自己搞得兩面不是人?! 明雪,如果你看見了,是會心疼我,還是連你也想笑我實在不會愛人? 他靠著牆倚坐在地面,疲憊地將臉抵靠膝上,伴他終宵的,只有一室星光。 一連幾天,他們沒再交談過任何一句話。 不是沒瞧見她的欲言又止,每每遠遠望著他,她的步伐總是遲疑著想奔來,又怯然止步。是顧忌莊哲毅的感受吧?他心知肚明,不想為難她,保持著她要的,陌路人的距離。 幾次在校園巧遇,安絮雅目送他離去的背影,幾度想要追上前去,卻又在他淡漠的神情下,凍結了所有的動作。 他看她的眼神,不再透著溫暖與關懷,就像她只是他所有學生之中的一個,沒有任何意義。她知道,她讓他很失望,他是那麼努力想將她拉離痛苦深淵,可她還是執迷不悟的往下跳,他現在一定覺得她不可救藥,懶得再為她多費心神了。 這樣的體悟,讓她難受得失眠了好幾晚,他在她心中,一直有著極獨特的地位,在她最難過、最低潮的時候,陪伴在她身邊的永遠是他;心裡有事,第一個浮現在她腦海的,還是他,那是一種超越了言語的心靈相契。 對她而言,他不只是師長、兄長,更是世上唯一知她、懂她的人,想哭時,她只會找他的懷抱,想笑時,她想要那雙溫暖的眼神注視著她,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她已經無法歸類,只知道,心靈已仰賴他甚深,他對她來說,很重要、很重要,重要到——她甚至無法去計量。 心不在焉地上完最後一堂課,她低垂著頭離去,不經意地一瞥,留意到她和幾名好友最愛聚在一起哈啦的那個涼亭裡,裴季耘正置身其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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