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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第八章

  屬於方靜言的黃金時代終於來臨了。星期天的明媚秋晨中,我換好粉紅的套頭毛衣再配上一條米白的及膝裙子,心滿意足地想。

  「你真的不去?」我問靠在床上看報紙的之牧:「卡卡不是你的得力愛將嗎?人家一生中的大事你也不去露露臉?」

  「我沒時間,約了人打球……」他望著財經版直皺眉頭:「分析得這麼一塌糊塗也敢上報社來混飯吃?」

  「我看你是先算好她結婚的日期,再約人去打球的吧?」我一把拉下他手中的報紙。

  他並不介意我的野蠻舉動,只是寵愛地沖我笑一笑,我們越來越親昵了,以前這種類似撒嬌的動作我是想都不會想的:「現代人能有幾個朋友?何況她老公也是公司員工,婚宴上的賓客裡只怕半數以上都是公司裡的人,我去了只會讓大家緊張,你以為是開例會?等她做到張熹那個位置吧,我才考慮要不要去。」

  我爬上床用額頭去頂他:「這麼威風?」

  他拉一拉我的馬尾辮:「你才知道?權利階級複雜著呢……怎麼梳辮子了,像個女學生。」

  「既然不能比新娘美麗,那就要比她青春。」

  他大笑:「女人,你的名字叫虛榮……」停一停又說:「我打完golf去接你吧?」

  我點頭:「好啊,」想了想還是問道:「卡卡那個事你決定得怎麼樣了?」

  「今天你再探探她的口氣,如果不願意就算了,總沒有老闆看下屬眼色的事。」

  「好。」我同意,之牧不見得心胸狹窄但也不喜歡別人拿喬,尤其是下屬。

  他怔怔看著我,眼眸的眼色變得深沉:「三年前第一次看見你,你也穿白色裙子梳馬尾,光著腳從圍牆上跳下來,還有很多小白花落到你身上,嚇了我一跳。」

  我有些不好意思,那時候的我像個野丫頭,穿裙子也敢爬牆。「你一點都不像被嚇到的樣子。當時你還以為我是賊吧?」

  他把頭埋進我頸子裡亂咬:「我告訴自己要冷靜,免得嚇到你——我以為看到拉斐爾筆下的小天使,只差沒有一對翅膀。」

  我的心掠過一陣甜蜜,但還是推開他:「少來這些甜言蜜語了,你再纏著我我就要走不成了。」

  「那就不要去好了……」他拉著我不肯放開:「有什麼好去的。」

  我覺得有些訝異,他似乎是真的不想讓我走,又似乎有些……不安?

  「怎麼啦?你自己不肯陪我的。」我不解。

  在我奇怪的瞪視下他鬆開手,剛剛那絲不安魔術般地不見了,他玩笑著說:「沒什麼,我捨不得禮金。」

  我懶得理他,起身整理衣服。邁步出門時,之牧的聲音從後面傳來:「靜言,今天會碰到很多老朋友,玩開心點。」

  我沒有回頭。之牧修為精純,他的話不能每句去推敲,因為每句都有隱意,我還不想被累死。

  卡卡的婚宴設在一間普通的四星級酒店,場面不算豪華但很熱鬧。我進去的時候正看到新郎和新娘站在門口迎賓。據說女人披婚紗時是最美的,我相信,因為眼前就有一個鮮活的例子。憑心而論,那件婚紗其實極其普通,與時下婚紗店裡的雷同款式相比並沒什麼新意,但是穿在卡卡身上就是說不出的好看。為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她破例化了濃妝,原本就嬌豔的臉龐更加美豔逼人,頭上有著晶瑩的小小頭飾,微一晃動,搖曳生姿。

  我從沒見過這麼美麗的新娘,哪怕是我成為新娘的那刹那,哪怕我的禮服是從米蘭訂做的獨一無二的精品,哪怕我的化妝師據說是個大師級的人物,我也比不上她的美麗。原來一個新娘的美麗並不在乎服裝的華美而是心情的歡愉,我結婚時的心情並不算頂好,所以後來別人對我的評價是「端莊大方」,可是結婚一生也只有一次,要那麼端莊幹什麼?女人如果在這一生中的唯一一天都不能讓自己任性的美麗,也算是一種遺憾吧?

  注視著她的滿面春風,我心情複雜,生平最要好的朋友結婚,我卻是看了喜帖才知道新郎的名字。雖然覺得自己很幼稚,但我真的有點妒忌這兩年陪在卡卡身邊的那個人。

  卡卡終於看到了我,向我粲然一笑,我連忙走過去:「恭祝你們二位白頭偕老,永浴愛河。」非常場面的話,不過很得體應景。

  新郎有禮貌地回答:「謝謝。」

  這時我才瞄了一眼卡卡的丈夫,是那種不算很好看但是很耐看的類型,氣質很不錯,站在美得張揚的卡卡旁邊竟然一點也沒被搶走風頭。

  我向卡卡眨眨眼睛:「眼光不錯。」

  她很得意地笑起來,新郎馬上說:「哪裡,是我運氣好。」然後對卡卡微微一笑,一點也不油滑,是那種從心底流露出來的感情。

  就憑這句話這個眼神,我相信卡卡嫁了個好丈夫,一個男人的優點要在細微末節的地方才能看出來。

  「你一個人來嗎?」卡卡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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