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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真真慢慢起身,腳邊暗紅的火燼,一點一點的在熄減。她和青狼就隔著紅燼相望。要走了,要離開這給給他們庇身三日的岩窟……忽然兩人都生出許多難言的心緒來。

  難道可以不走嗎?難道可以永遠活在這個洞窟裡,就他與她,與世隔離,一男,一女……如果說青狼不敢想想像這問題,那麼真真更不敢想了。在她,一步步都走得忐忑不安,因為猜不透青狼的意向,不知道這一步踏出岩窟,是生是死。

  光是在洞口一探,青煙迷蒙,下邊那不見底的深壑,已駭得真真飄飄搖瑤,立都立不住腳。

  但是青狼說:「我會把你安全帶上崖去。」

  他將頭髮用皮帶子一束,露出沉著堅定之色,使她相信他。

  下崖的路被洪水沖毀,上崖的路卻猶留著一線狹道。青狼拉下崖頂堅韌的垂藤,把他自己和真真系牢了,隨即蹲下來,把真真足上另一隻鞋摘掉。

  「我的鞋——」三天來,她只穿一隻鞋,此際還像捨不得它似的。

  「索性脫了鞋,好走路。」他指點道。她一雙腳玉雕一般,著實小巧可人,但願上路的時候候,可別傷了它們,青狼隱約想著,要不是山徑太險,說什麼他也要背她走……「跟著我,手扶在壁上,一次移一步,不要往下看……」

  青狼帶著真真上崖路,面壁橫著移步。真真鬆散的長髮隨風飄,背後的一片虛空在冷笑,唯有青狼沉穩的聲音一步步叮嚀她,他一隻大手緊牽著她,溫暖而有力。

  「就快到了,好姑娘,崖頂快到……」在之中,他那出奇的溫柔,越發教人刻骨銘心。

  真真睜開眼,果然見到崖頂就在上頭。就差幾步子,突然亂翠蔭中撲出一群鳥來,真真一嚇,腳往下滑——「青狼——」

  驚叫聲在空穀中昏眩地迴響,真真就靠身士一條草藤和青狼一隻手,將她拉在半空中,她一身白,像一縷薄命的輕霧,隨時會被風吹去,了無痕跡。

  青狼額上的汗和真真滿臉的眼淚一樣洶湧,他喘叫:「別動別動,不要怕,我拉你上來!」

  多虧他早一步,一臂已經攀在崖頂一塊突石上,藉著它使力,一吋吋將墜下的人拉回徑上。

  兩個人都是是魂飛魄散,接下來一小段,青狼怎麼帶,真真怎麼上了崖,全然胡胡塗塗的不清楚了。

  見真真伏在地上,整副嬌軀抖顫個不停,青狼直是滿心的悔恨,想自己根本就不該把她帶上埋伏崖,教她一個如花似玉、嬌弱弱的姑娘家受這等磨難,萬一方才她的一失足,便跌下那萬丈深崖……一個「萬一」,使青狼都渾身震顫起來,急急扯去草藤,掠過去忘情的將真真一擁,懺悔般聲聲喚著:「真真,真真,真真……」

  她向他抬起臉,一臉兒慘瑟瑟的都是淚,像朵被寒雨摧打了一夜的白杏花。他心惜得不得了,用面頰去撫拭她的淚,無助地說:「我該怎麼辦?我不能放過你,我又不願殺了你!」

  水仙岩上乍見的那一刻,早震動了青狼的心。儘管青狼一再堅定必殺她的決心,不便勇士的意志軟弱,然而此時此刻,真真在他懷裡所感受到的,卻只有他的一片款款柔情。

  「青狼……」

  這嚶嚀一喚,終於使得英雄氣短。青狼不自禁低下頭去吻真真,吻得悱惻纏綿,讓真真兩片泛涼的唇,開始回暖,開始化軟,她的人也變得迷迷離離,癡癡醉醉。

  被一個男人這樣擁抱,這樣吻著,是真真生平的頭一遭;氣兒也喘,心兒也跳,卻只想偎得他更深,永遠依戀在他懷裡,永遠留在這如夢如醉,甜美的境地裡。

  正當真真一雙手不知不覺的伸出去,要將青狼摟住,他卻猛地把她推開來。崖上草木蕭蕭,殺氣騰騰,青狼縱身跳起。

  「有理伏!」他叫,才躍兩步——一張網自天而降,罩住青狼,旋即吊上樹。

  芒林中竄出一人,一把明晃晃的長劍拾向青狼,暴喝:「可恨淫番,終於落我羅網!」

  持劍之人,兩眼通紅,滿血胡髭,一臉的凶煞氣!若非他發聲,真真絕難認出他便是平日她那溫雅文俊的淩秀哥哥!在他身後,三面草叢都是嚴陣以待的弓箭手,所有箭頭都對準網中的青狼。真真驚呼:「淩秀哥哥!」

  淩秀兩道目光射過來,迸著一種像是憤恨而痛怨的眼神,對著她而來,嚇她一跳,然而他轉瞬便喊:「真真別怕,淩秀替你把這番殺了,」他手一揮,下令:「放箭——」

  「不!,」真真的尖叫喝住了弓箭手。「不要傷他!」

  「真真,你受這番侮辱,為何護他?」淩秀厲聲問。

  「他沒有侮辱我,」真真拚命搖頭。「他對我沒有一分一毫的傷害,如果沒有他,我不可能活著命上崖。」

  真真愈是辯護,淩秀愈是盛怒。「這番大膽兇殘,殺知縣僕,劫知縣女,今日不殺此番,不能了結!」

  哪知道真真竟向懸崖閃去,煞白著臉賭咒:「你真殺他,我便跳下這崖,粉身碎骨!」

  這萬萬不是淩秀想得到、料想出的變化,他哮吼:「真真,你是瘋了不成?這樣護著這廝,究竟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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