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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原來她剛才後退,是要騰一處助跑的餘地這馬有多寶貝,這一刻看出來,它就像支離弦的箭,從一片滾滾巨石之下射過去,立刻那陣驚天動地的崩塌聲,便在它蹄後轟了起來。

  「好險!」可孤在躇瞪的馬上回頭著,整座峽口像起大霧,飛沙滾石,依稀可聽見那一頭人在驚嚷,馬在嘶叫……趙傾他們一個也過不來了。
  「多虧你了,好馬兒。」可孤撫撫愛馬的長腮,掉過身。原在斜壁上的曲曲公主,已不見影兒。

  他開抬頭痛,在迷宮裡找人。

  梅童的石像又綁回背上,他喃喃對她稅:「找到曲曲公主,一定迫出救你的方法,你別怕……」他仿佛又感覺到她的那絲顫意。

  拐來拐去費去一、兩裡路,突然瞥見前頭石盤上坐個人,他大為吃驚:是個小孩子,獨個兒落荒在這種地方。

  那孩子約莫十歲,束髮戴帽,穿線錦袍,袍上跑著金麒麟,袍尾泥銀宜拖到地上。荒地裡,出現這麼一個衣著華麗的孩子,可孤只覺得古怪狐疑,策馬過去問:「小哥兒,出了什麼事?你怎會一個人在這兒?你沒有家人同伴嗎?」

  那孩子一逕俯著頭,沉思似的,也不作聲。看他穿著模樣,約是胡族貴人的孩子,可孤四下裡張望,為他擔心,便催促道:「這地方荒涼危險,小哥兒,你還是快走,」他頓一頓,「我此刻忙著找人,沒法子迭你一程……你一個人走得了嗎?」

  那孩子慢慢抬起頭,一張臉白白的,很俊秀,伸手往峽谷一端指道:「我不是一個人,我的同伴在那兒……」

  放眼望過去,可孤嚇一跳。峽谷遠遠一端簇擁著一群人,有搖扇的、執劍的、捧香爐、捧玉孟的,男男女女但是衣履風流,更後頭,還有駿馬、錦轎,簡直是貴人出巡的大陣勢。

  可孤還來不及問,眼睛一尖,卻見到那群人當中夾著一條紫影子,可不就是曲曲公主!

  他喝一聲:「你在這兒,別跑!」

  一心要抓她,顧不得別的,他倏地便撲過去。曲曲見狀叫起來:「師父,救命哪!」

  一陣風從可孤背後來,把他連人帶馬往後拖開,他落了馬,只感覺當頭有團影子飛過,再抬頭時,赫然前方立了個人,正是方才坐在石盤上那穿線袍的孩子。

  後頭錦繡的一葦人皆俯身下拜。有抬出錦椅,伺候上生的,有把拂塵恭恭敬敬送到他手上的,另有搖扇的、焚香的左右侍立……可孤簡百著傻了眼。

  一個小傢伙高踞在那兒,像個老道搖著拂塵……他玩的玩具未免太老氣了吧?他究竟什麼來頭?

  卻聞見曲曲公主在座旁,曼聲喊適:「魏可孤,我摩勒兒師父在此,還不快來參拜!」

  什麼?可孤一雙手在地上渾摸過去,沒有,他耳朵沒掉在地上。他沒聽錯。摩勒兒!他瞪著兩隻眼睛看那孩子,嗄啞地說:「這怎麼可能?摩勒兒?伊吾國師摩勒兒,怎麼會是個小毛頭?」

  那「小毛頭」雙日一頓,一股逼人的寒氣由那對眸子透出來,便可孤心頭一栗。那對寒利的眸子,複雜陰沉,深不見底,絕不是小孩子的眼神,然而他從頭到腳,那長相那個頭,分明是個小孩子!

  「放肆,敢說老夫是「小毛頭」!」連他說話,都是一口童音。他卻翻山一掌,掌心整個透紅,喝道:「看我教訓!」

  可孤突然給在一般炎風浪,火燒著似,他的發梢、他的衣角在吱吱響,嗅到一陣焦味,他要著火了!

  「師父,師父,您要把他烤焦了……」是曲曲有點發急的聲音。

  那人似的掌風,這才一收。可孤在地上喘,整個人還熱烘烘的,「這……這是什麼邪門功夫?」

  一句話又惹摩勒兒發怒,他手一翻,這回卻是一隻像結了霜的白掌心,他寒聲道:「凍死你這個出言不遜的小子!」

  霎時可孤落人天寒地凍中,冷,冷死人了,連骨子都像耍結冰了!他牙關猛打響,想到梅童最具畏寒,怎麼受得了?拚了命顫手把她解下,用整片胸懷去保護她。

  不行,還是冷,要想法子。他咬牙筋,竭全力,開始運功,用他的內力,用全身的溫暖,用那片發自肺腑之中,強烈巨大的暖意,或者說是愛意,護著她。

  摩勒兒練這冷熱雙掌十數年,今天卻有點失靈,他猛收了掌,瞠那小子,他渾身都是霜氣,拼命打寒戰,懷裡卻緊緊抱著個小姑娘!

  「梅、梅童……」可孤撫著她,給他剛剛那樣使全力的運功貼燙,她變了回來,就如同以往長夜的擁抱,只是這次她沒有轉醒。

  「是竇家小娘子,」連摩勒兒都大惑驚異,「怎麼你解得了老夫的化石術?」

  「我沒解得,這只是暫時的,她會再變回去,」可孤忿忿著著摩勒兒,痛恨這個對梅童施法的人,「她怕冷,需要溫暖,得要有人……他忽然臉紅了紅。「有人抱她。」

  摩勒兒蹙著白白的小臉,「沒想到老夫的化石術,有這種破綻……」

  明明一個小孩子,「老夫、老夫」的掛嘴上,聽來實在礙耳。可孤剛被他整了兩回,見他穿線袍的小個子,慢慢立起,慢慢行過來,有十二萬分的緊張。

  他倒沒有大動作,只顧端詳他懷裡不省人事的少女,看著著著,突然一定,出了手,朝梅童頸上抓來,動作之迅疾,可孤要反應都來不及,他已經來了又去。

  「這東西怎會在她身上?」摩勒兒厲叫,手裡抓著一枚白玉珮,藍綠斷了,悠悠蕩著。

  「那是竇姑娘她爹的遺物。」可孤見他態度劇變,不免愕然。但他即刻想到,那塊玉刻有摩勒兒的名號,不知這其中有什麼蹊蹺?

  「她爹……她爹叫什麼名字?」

  「竇謙。」

  「竇謙?」摩勒兒一個顛倒,差點站不穩,曲曲見了有異,忙趕到他身邊。當初派人去長安,只知要抓厲恭的親家,卻並不知道家的底細,此刻他一味喘息說:「她爹是竇謙……她是寶謙的女兒,她是竇謙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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