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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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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來了,你總算回來了。」 「你怎麼知道——」 「我天天跑你家,令堂拗不過我,把你今天回來的車班時間告訴我。約露,你沒有告訴我一聲就離開,真是不該,你知道我有多擔心?」 惟則溫柔地詰問。 約露只是輕輕搖頭,歎了一下,沒法子和惟則談論這件事——她沒法子和任何人談論這件事,包括自己在內。 「走吧,我的車在西區出口。」他攬攬她的肩說。 但是這趟車真的把約露累壞了,她雙腳是腫脤的,人還是昏花的。她說:「我有點暈車,我們先在這兒坐會兒好嗎?」 惟則把她帶到乳白的塑膠椅坐下來。乘客都散去了,地下月臺顯得荒涼。惟則把她一隻香橙色的行李袋移到椅下,然後挑起她的下頷看她。 「你沒事吧?」他問,他的眼神跳閃著,透著─股掩抑不住的緊張和急躁。 約露驀然地瞧他一眼,兩頰登時燒紅。他知道!他知道她和惟剛的事。 「那天晚上我和惟剛在策軒打了一架。」惟則低言道。約露臉上的殷色未退,驀然又泛了青。惟則拾起她雙手,撫揉她冰涼的指末梢,凝神看著她。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惟剛不該冒犯你!」他的牙關一陣磨擦,旋又深深吸口氣。「把這一切忘了吧,不管是昨天,或是多久以前的過去,統統拋到腦後,一切從現在開始——如果不拋掉舊的,就不能有新的到來,懂嗎?約露?懂嗎?」他問得分外急切。 「惟則……」她語帶迷惘地開口。 「聽我說,約露,」他截斷她的話,迫切道:「我知道這個時候,在這個地方,不是表白的好時機,可是我一分一秒也不想再拖延——過去三十年,我一直在尋找生命裡的女主角,我等像你這樣的女孩,已經很久很久了。」 他對無數女人說過這句話,唯有這次自己死心的相信。 「你讓我想要安定,想要生根,想要實實在在的生活,我本來不是個好幻想的男人,但是遇見你之後,我每天都在作相同的美夢——今後一輩子,每個晚上都和你同床共枕,每個白天都和你尋歡作樂。」他的語氣一換,轉為激昂。 「嫁給我,約露,做我的妻子,和我廝守一生,我會好好疼你、愛你,給你和合堂最優裕的生活。你這一生都不必再出社會奔波,不必見識到現實的醜惡,你的身邊隨時有人等著伺候你……包括我在內;別墅、房車、華衣、美食、尊貴和地位,你要什麼有什麼,要去哪兒就去哪兒——只要你的人、你的心是我的,在我身邊,那就行了,我對你別無所求。相信我,嫁給我,你的人生再也不會有任何匱乏。」 這一番話聽得約露心神顫動,她垂睫望著自己一雙被惟則牢牢箝住的手,耳語回道: 「這不僅僅是你的美夢,惟則,這是所有女人的美夢。」 「我愛你,約露,答應我,嫁我為妻。」惟則喊道,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約露的面頰枕在他外套的墊肩上,厚軟而舒適,像他提供的華美人生,她沒有閉上眼睛,她注視地下鐵道的那一頭,一列火車徐徐自外面的世界進入隧道─自光明進入黑暗。 母親不追問,不探究,也不逼迫,只以一句「不管什麼事,媽媽都在你身邊」迎納了她的孩子。 母親在慈藹中透出堅強,令約露驚奇,也溫暖了她的心。 然而重回編輯部上班,依然一步步都是忐忑、情怯,甚至慌張。她不知她會面臨什麼——她怕得要死。 哦,可是編輯部若無其事得好像她根本沒有離開過,而她和惟剛根本沒有——「約露,回來了真好,」慕華熱誠地說:「我正巴望著你呢,喏——」 一落高聳的資料和文稿,像比薩斜塔在約露的桌面疊了起來。這是她逃獄三天的報應,夠她忙得忘了自己是誰。活該! 「你知道,『世代』因禍得福,這幾天外界詢問電話一直沒停過,訂閱率直線上升,未上市已經轟動武林……」 慕華說文津社登大幅廣告公開道歉,我方不再追究,此事就算告一段落,天下恢復太平。 不,我的心不太平,約露在位子上落座,把資料移到面前,卻像只受驚的兔子,不時抬頭覷望,等著獵人,等著——惟剛。 她終於醒悟到自己是在逃什麼,在怕什麼了。她無法面對的不是案頭上姐姐的巧笑,不是鏡子裡的自己,是這個男人;這個她又愛又恨的男人,這個她與之耳廝鬢摩,肌膚相親的男人——她把自己徹底給了他,她的恨,她的愛,她的心,一切一切。只要,只要,這個男人對她露出一絲訕笑,一絲不屑,那麼她就死了。 就在這一刻,那個主宰約露生殺大權的男人,從落地玻璃門闊步走了進來。 她霎時屏住氣息。 他筆直進了他的辦公室,約露是連他上衣什麼色調都未看仔細,他那扇門倏地便關上了。 沒有訕笑,沒有不屑,沒有任何表情——他甚至沒有看見她。 約露整副身子在椅上塌下來,像個從絞刑臺上解開的人,蹦張之餘,留下的是一波波的顫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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