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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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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激動的餘孽未去,不久,又一陣高跟鞋踩得通天價響的進來。那個惟剛肯定說是與他沒有婚約的女人,賈梅嘉,跟著扭進他的辦公室,然後就再也沒有出來。 「下午,只要門開,約露就聽見她嬌咯咯的笑聲,任憑她再努力地把自己埋入工作裡,那陣笑聲還是像只刺蝟,在她心頭上滾過來,又滾過去。 午候三時,約露把慕華交代先做的稿子處理,送到主編台,然後決定到員工休息室啜幾口熱茶。她只知道再不設法透口氣,她就需要氧氣筒了。 約露穿過業務部,在鮮少人跡的通道上,她聽見有人低微地喚她的名字。 她怦怦地心跳起來,那是鏤入她心肌的呼喚,她認得,但是不相信。這不會是真的,是她在幻想……「約露。」又是一聲,歷歷逼真。 她悠悠回過身,滿抱著驚悸、激切,以及濃濃,濃濃的渴盼,望著從庫房走向她的男人。 為什麼總要見到他之後,才知道自己想他念他有多深? 惟剛來到她面前,半晌沒有出聲,一味看著她,長長地,長長地,忘懷時間和一切的凝視。他抬起一手輕輕撫住她的腮幫子。 「你好嗎?」 這一聲溫存的詢問,使得淚意湧上來,堵住約露的喉嘴。 她作不了聲,卻不由自主把臉頰偎入他的手心,閉上眼睛。柔腮與掌心娓娓地廝摩,像在互訴衷曲。 「社長,您要的資料找到——」有人不知在哪一頭呼叫著。 惟剛拖泥著不走,手心仍留連在她頰上。然後,他挪了腳,人一步步的移走,手一吋吋的拖開。最後一根指頭依戀地滑過她的下巴,留下一絲溫暖的餘韻。 他終於轉身去了。 約露靠在牆上,失去所有力氣,那一波波顫意從骨子裡冒上來。沒有訕笑,沒有輕藐,她該知道他不會這樣對待她。她在發抖,極端的甜蜜,甜蜜之後是更大的痛苦,就像一陣狂熱之後的一陣酷寒——一個下午,是千般的作弄,她受不了這樣的煎熬。她受不了。 她必須做點什麼,改變這一團混亂,再沒有改變,她過不下去了。 惟剛在車上接到羅庸的急電,就是惟則出車禍,他一驚,險些和對面瘋狂的來車撞上,自己也出車禍。他抓穩了方向盤,質問:「怎麼回事?」 「還不清楚,」羅庸回道:「他出門時心情很好,拉著我直說晚上他會有好消息宣佈。才不過兩個小時,我就接到電話——他現在人在耕莘急診室。」 惟剛找了個缺口,急速倒車,連續假日的週六下午,城市裡形色匆匆,湧蕩著一股興奮騷動的氣氛。 人在樂處容易生悲,惟剛想著,蘊著不祥的心情,趕到醫院。羅庸人已在那兒了。惟則是自己衝撞安全島的,額角縫了兩針,沒有大礙,不過是精神非常萎靡。他由羅庸在醫院付費領藥,自己先送堂兄回策軒。 車在新店溪畔的快速道路上奔馳。惟剛打量堂兄一兩回,他額上紮一圈的繃帶,靠著椅背,雙目閉得緊蹙,唇面泛著不自然的鉛灰色。 「你開車一向還算小心的。」惟剛咕噥了一句。 惟則久久沒有應聲,惟剛以為他不理會,過了好半天,他才突然嘶啞地迸了一句,「她拒絕了我!」 這回輪到惟剛沒有應聲,他手箝著方向盤,凝神聆聽下文。 惟則激動萬狀喊道:「我以為我打動了她的心——她回來那晚,我向她求婚,她是顯得那麼感動,我恨不得當場把她帶到任何一處可以結婚的地方,」 他沒看見他堂弟像咬了一塊石頭在牙關似的,兩腮繃得緊緊的。他痛苦地說下去,「我胸有成竹,等了三天,我料定她會答應——我是這麼有信心,興匆匆去找她,誰知道她竟然對我說了一句——惟則,謝謝你——謝謝?我不要她謝謝,我要她嫁給我!」 而我要宰了你,惟剛在心裡詛咒。 「我不懂她是什麼意思——她這陣子心很亂,她必須重新打理自己,她說這樣子下去對我不公平,以後我們不要再見面了,這樣對大家都好!我——我實在搞不懂這女人。」惟剛的兩腮鬆弛開來,這才感覺到牙關都咬疼了。他不想諷刺的,卻制止不了自己,他說:「我倒覺得她的心一點都不亂,她的腦子清楚得很,她的決定是對的。這女人沒什麼難懂,她只是明白一件事——她不是你的。」 惟則陡然像傷獸一樣狂吼,撲過去扼住惟剛的脖子。吉普車沖向堤防,惟剛一面拚命控制方向盤,一面用手肘把堂兄撞開。 他憤然大叫,「你想再出一次車禍嗎?如果你不坐好,我保證把你當一隻鵝一樣,一路捆回家。」 惟則卻不需要他的威脅,自己靠回位子,捧住額頭喘氣。 他才撞了車,受了傷,經這麼一激動,整個頭暈眩起來,癱在那兒動不了。惟剛瞄他好幾回,不大放心。 「你還好吧?」 惟則不理會他的問話,兀自倚著,幽幽說道:「我耍你走。」 「你說什麼?」惟剛還以為自己沒聽清楚。 「我要你走,離開方家,離開見飛。該你的錢,你拿走,出國也好,另起爐灶也好,總之離開我們,走得遠遠的,別再干擾我們,破壞我們!」 惟剛聞言,先是背上一涼,然後一股怒氣熊熊煽上心頭,他偏過頭,狼狽瞪住堂兄,冷笑道:「這叫什麼?逼退我嗎?我一直當你本事很大呢——愛情天皇,所到之處,芳心披靡,你從來不怕任何對手,因為根本沒有人是你的對手,不是這樣嗎?」 他回頭看路,猛地把車拐向華城路,仍舊咬牙說下去,「你錯了,惟則,你的對手不是我,你的對手是你想要的那個女人,她才是關鍵,她才能左右你的成敗。至於我,我對方家的一切一向不忮不求,我不戀棧見飛的位子,但是我也不會因為你追不上一個女人,就草草率率,胡裡胡塗的走掉!」 不論惟則的要求,有沒有給惟剛造成壓力,紹東的這一關,他是難過了。 羅庸接了他們的腳後跟回來。他一腳便踩進廚房,給惟則熬了銀魚豆腐粥。 傷者喝過粥,服了藥,到底睡下。紹東卻兀自立在門邊,凝望著銅床絲被裡的兒子,久久不去。惟剛沒見過叔叔這麼愁眉不展的。 「他不會有事的。」稍後,他在西向的那座小起居室找到叔父,他仍舊要趕到工廠查看新機器。可是叔父那一臉憂色的,卻教他走不了。他走到叔父身邊,和聲勸慰他。紹東只顧怏怏然眺望框金的八角窗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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