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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心好,有什麼屁用……一點也不堅強……就像原日遠……哈,原日遠……懦夫……中途下車的叛徒……沒用的傢伙……」

  原日遠?方泉菲在聽見這個名字時,忽然僵住不動。

  她知道,他是覃毅的好朋友、好兄弟。

  而,十年前,原日遠已經過世了。

  是了,十二月了,方泉菲終於想起——明天,似乎是原日遠的忌日。

  所以,這便是覃毅酒醉的原因?

  想著喝了那麼多酒,卻沒吐半樣東西出來的覃毅,她的心,好痛——他一定是沒吃任何食物,才會醉成這樣的!

  「笨蛋覃毅!原日遠的死,不是你的錯,你還要陷在裡頭多久,才願意走出這樁悲劇……」

  方泉菲垂下眸,哀淒的淚水,不斷地流出……

  天濛濛亮。

  細細的雨絲,伴隨著灰暗的烏雲,揭開了一天的序幕。

  覃毅睜開眼,覺得腦袋裡,似乎住了十二名正在打架的頑周小孩。

  他大掌壓著床墊,想撐起沉重的身軀好下床,卻在欲動之時,瞥見床畔的方泉菲。

  她照顧了他一夜?

  她的眼眶下,有著熬夜的痕跡:她的臉頰,明顯殘留著哭過的淚痕。盯著小臉枕在床緣的妻,覃毅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昨夜,他曾做出任何傷害她的事嗎?

  深知自己不甚紳士的性格,所以覃毅實在沒把握他在喝醉之後,有沒有做出什麼過份之舉。

  搖搖首,覃毅的手指往她伸去,輕輕撫摸她那美麗、不設防的臉。

  這般良善、這般體貼,覃毅深邃的眼凝視著方泉菲,快要泯滅的良心,十年來,首次有了不確定的感覺——

  對如此美好的她,提出權宜之計的婚姻,是不是錯了?

  「嗯……」或許是覃毅的騷擾,折騰了一夜的方泉菲,縱使累極了,仍然醒了過來。

  「你醒了?」在方泉菲發現之前,他收回了手。

  「你——還好嗎?」

  累成這樣,意識清明後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關心他!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直直望進她美麗的眼眸,覃毅沉穩的嗓音,質問著方泉菲。

  他嚴肅的態度令她傻楞了一下。因為我愛你。

  「我只是……希望你能過得快樂些……」

  隱藏了真正的心情,方泉菲說出一個聽起來不錯的理由。

  「十年了,不管什麼樣的悲劇,都該成為歷史才對。」

  十年?!這女人知道了什麼?

  覃毅惡狠狠地瞪著方泉菲,本想發作猛暴的脾氣,卻在眸光觸著她溫柔憂慮的黑瞳時,不可思議地抑住了。

  「你不懂……」他咬牙地說。

  十年來,他首度以比較理性的態度和人談論此事。

  理性?哼!覃毅倏地起身,將方泉菲拋下,一個人走進浴室。

  等到人死能複生、時光能逆天倒流時,再來跟他討論「理性」這兩個字吧!

  覃毅用力關上門,移動至蓮蓬頭下,「原日遠你這個白癡、懦夫……」

  暖熱的水從覃毅的頭淋下,他的心,卻諷刺地怎麼也暖不起來;正如十年前的那個十二月,在好友原日遠自殘離世後,他剛毅的心,便未曾再熱過……

  十六歲的方泉菲,在考上高中的暑假,於女中報到時,認識了這輩子的知心好友——覃棠;一見如故的兩人,友誼迅速增長,若非長得不像,旁人見了,只怕都會猜測她們是感情要好的同胞姐妹。

  聖誕夜,在參加了一場舞會後,兩個女孩便約好要一起過夜,在少女的想法裡,這可是成為死黨的必備儀式之一。

  方泉菲的家,除了爺爺,其餘都是一堆討厭的人,理所當然,「姐妹淘之夜」得在覃家舉行了。

  何況覃二哥從美國回來度假,在小女孩方泉菲的心裡,還有想見見心上人覃毅的奢望。

  只是,聽說覃毅最近心情很惡劣,惡劣到天天喝酒買醉。

  「二哥從小認識的超級好朋友、好兄弟,就是暑假你差點撞車時,也在場的其中一位,這個月,因為承受不了青梅竹馬的女友車禍身亡,也跟著走了……」

  剛玩了玩不知哪弄來的化妝品,又進行了一場有趣的枕頭仗後,兩名小女生現在躺在床上分享心事。

  方泉菲淡淡地說著對她視而不見的父親,以及和同父異母兄妹之間鬥法的轟烈偉績。

  覃棠則在道完她那老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哥後,便將話題轉到回國渡假的二哥覃毅身上——

  「好可怕,日遠哥是那樣溫文爾雅、脾氣又好的一個人,想不到卻用那樣絕決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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