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蘇曼茵 > 夢寐良妻 >


  母女倆又閑敘半晌,多半都是叮嚀囑咐,說些嫁入婆家後的禮俗規矩。

  史璿翎原是個穩重懂事的女兒,品性端正,不必教人操心,史夫人說到眉低眼慢,累了,便遣丫頭攙扶回去。

  璿翎整頓了下手邊的針線活兒,正要把繡到一半的鴛鴦枕套拿出來繡,孰料外頭突然傳來陣陣急切的腳步聲。一個丫頭連門也不敲,便推開了閨門,往房裡探進來,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璿翎正要斥喝沒禮教的丫頭,那丫頭卻壓低了嗓門急叫:「二小姐不知從哪兒受了傷回來,正在閨房裡哭呢!」

  「受傷?傷著哪兒?」璿翎胸口一窒,原本想說什麼都忘了,拋下針線便急急隨著丫頭往璿瑩房裡趕去。

  一進門,入眼果見璿瑩在哭,眼睛腫如核桃,臉蛋兒哭得紅撲撲、濕淋淋的,隱約還有些紅腫,轉頭發現她來了,便噘起了唇瓣,哽咽地垂下頭。

  哭得這般可憐……璿翎心裡又是疼惜、又是氣惱。不知這魯姑娘又惹了什麼事,偏偏還選這種時候,難道嫌她不夠心煩嗎?

  「你跑到哪裡去了?讓我看看,還傷了臉,你……你想叫爹爹拿家法侍候麼?」看過璿瑩臉上傷勢,璿翎沈下臉怒斥。

  「那個令狐雅鄘,你千萬別嫁!」璿瑩忽然沒頭沒腦地抱住她肩頭,委屈又氣苦地罵道:「我已經親眼看過了,他根本不是好人!」

  「你——」璿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裡聽到的。「你……你說什麼?怎麼回事?你怎麼會親眼看到他呢?」

  璿瑩抬起袖子抹了把臉,這才抽抽噎噎地娓娓道來——

  這些天,她總想見見那個未來姊夫,瞧他究竟真如傳聞那般不堪,還是表哥們評論得太過偏頗?

  於是,她便找上元哲表哥,威脅要把他中秋夜說的話告訴爹爹,元哲嚇得腿都軟了,只好陪她到妓房去。

  但一去到那兒,兩人卻走散了。

  她全心全意想找那個令狐雅鄘,大著膽子翻了一座圍牆,卻從樹上跌了下來——就在她頭暈腦脹,分不清南北西東的時候,頭頂突然響起一陣悶笑,緊接著,便有個男子在她眼前蹲下,似笑非笑地瞧她。

  「啊?」她嚇呆了,張口結舌瞠大了眼睛。

  只見那人緩緩收起摺扇,露出一張英俊含笑的臉孔。

  她一時看呆了,沒想到,那人竟拿著摺扇往她頭上敲,戲謔道:「你膽子滿大的嘛!」

  「啊?」幹麼敲她腦袋?她才回過神,他接著又問:「還站得起來麼,史姑娘?」

  聽見「史姑娘」三個字,她嚇得魂都飛了。

  「你……你怎麼……怎麼……」怎麼知道她是誰?

  他點點頭,像是確定了她的身分,長長歎口氣,將她一把扛到肩膀上,不知道是取笑還責駡,一路邊走邊喃喃念道:「真受不了你們這些天真爛漫的小姑娘……」

  她氣死了,想開口斥喝,偏偏又好想吐,頭暈得厲害,拚命掙扎捶他的背,他卻置之不理、自言自語,好像是說:「就這麼想見我麼?離大婚之日又沒幾天,連拜堂都不能等一等?好啊,如今教你見著了,又如何?滿意嗎?喜歡嗎?就算不滿意不喜歡,嫁與不嫁,能由得你作主?」

  「快放開我!你這個惡人,男女授受不親,你明知我……我的身分,還敢如此無理——」

  她好不容易試著擠出幾句話,他聽了,又用摺扇往她屁股上一拍。

  「你的身分是該待在這種地方,摔得四腳朝天?」接著,他縱聲大笑:「省省吧,你表哥都快把整座妓房給掀了,奉勸你安分點兒,免得出糗。」

  他話說完,便把她扛到外頭,扔進一輛馬車裡,她又被粗魯至極地狠摔了一次,幸好這回馬車裡還有個肉墊——

  「表哥?」她轉頭驚叫。那惡人竟將元哲表哥五花大綁,還在他嘴裡塞了顆饅頭!

  「幸會了,元少爺。」他拉起車簾,朝元哲點點頭,接著又朝她眨眨眼,展開摺扇輕笑。「後會有期嘍……娘子?」

  馬車先送她回家,路上,她幫表哥解了繩索,元哲表哥冷冷地瞪她一眼,便不理她了。

  事情經過便是如此。

  「我、我是不是闖禍了?」璿瑩哭喪著臉,懊惱地瞅著璿翎。

  「你這魯丫頭!」璿翎喟然歎息,將妹妹擁入懷裡,半是責備,半是心疼,忍不住叨念:「瞧你一副長不大的樣子,明明是同一天、同個時辰生的,怎麼偏把你生得這般急躁呢?」

  偏這世上,再也找不到這樣的妹妹了,肯為她出頭、肯為她拚命,無論再荒唐的法子,都願為她試一試。

  璿瑩肩頭一聳一聳的,璿翎默默倚著妹妹的肩膀,悄悄掉了一滴淚,又趕忙眨眨眼,用手指偷偷拭去。「沒事了,幸好沒闖出大禍。」璿翎摸摸妹妹的臉,溫暖地綻開微笑。

  「姊,你不生氣麼?」璿瑩怯怯地問道。

  璿翎無奈地搖頭。冒了險,也受了傷,一切全是為了她,教她怎麼生氣呢?「快點梳洗乾淨,別教爹娘瞧見了。」

  「你千萬別嫁給他!他惡劣得很,以為我是他的妻子,卻對我如此粗魯呢!」璿瑩秀眉蹙得愈來愈深。「你都還沒過門,他就把你弄得一身傷,以後日子還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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