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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以往她冷淡慣了,他沒表示過什麼,面對她,多半仍是笑顏以對,像是在百般容忍她無理取鬧似的——但她絕非無理取鬧,只是求個平平順順、遠離他的日子罷了——今早卻怎麼了?她得罪他了嗎?怎麼老覺得他眼神動作似乎透著一抹深意與苦澀。

  「不伺候我更衣嗎?」他不帶情緒地回眸示意。

  「喔。」璿翎下了床,便從衣箱裡翻找出一件袍子,順了順,走到他身後,將外袍攤張開來。

  他略一矮身,修長的臂膀穿過袖口,接著是另一隻。

  實在……太接近了。

  璿翎微微蹙眉,隨即撇開心中的煩躁,深吸口氣,繞到他身前,為他撫平衣領上的淩亂,並系上腰間的織帶。

  像這樣伺候他,她向來是很笨拙的。

  不知是不是因為兩人還未圓房,抑或是成親成得太草率,她總覺得自己還像個沒出閣的姑娘,這些太親昵的舉動,總令人尷尬不已。

  令狐雅鄘居高臨下睇著她。她一臉不情願的模樣,像是受盡委屈。怎麼?伺候他這個丈夫,有這麼難以忍受嗎?

  「來——」在她逃離之前,他伸手握住她,她指尖一顫,想抽離,卻被他牢牢握得死緊,「換我來伺候你吧!」她越想逃,他就越不想放,拉著她到妝台前坐下,自己也勾了把椅子,在她身後落坐。

  「你想做什麼?」

  璿翎滿懷不安,望著眼前他倆狀似親昵的模樣。銅鏡裡倒映出他略顯憂鬱的神情,模樣有些疲倦,幽幽望著她,好像這一切都是她引起的。

  唉,害她渾身不自在,真不知他意欲何為。

  令狐雅鄘懶洋洋地拾起鏡臺上的玉梳,大手緩緩滑過她身後,撩起一縷髮絲,掐在掌心裡把玩著。「別老拒絕我,讓我偶爾也為你做點事,嗯?」語畢,他沖著她一笑,那笑容卻有一絲苦。

  他忘不了吻她的滋味,徹夜無眠了一夜,也心煩記掛了一夜,他累了。

  她身邊高築的那道牆,幾乎看不到崩毀,與她鬥氣到最後,受苦的只有他自己罷了。

  要到什麼時候,她才能和一般的妻子那樣,拔去渾身的刺,安然待在他懷裡呢?

  仔細梳著妻子的頭髮,那烏亮柔長的觸感教人捨不得放。「你喜歡什麼樣的髮式?」他擠出笑容,瞥了妻子一眼。

  「我說了,你就會梳嗎?」她滿臉迷惑地回眸輕睞。

  「會呀!」令狐雅鄘朝銅鏡拋來一抹笑,大掌幾番轉繞,果然盤起一個漂亮的髮髻。

  璿翎不禁看呆了,真難以想像,男人的手竟然可以如此靈巧?

  「少爺、夫人早。」丫頭敲門進來稟告。「老夫人交代,要送給親家夫人的賀禮已經全備妥,都放在馬車上了,老夫人說,請兩位準備好就直接出發,不用過去問安了。」

  「好,你下去吧!」令狐雅鄘點點頭,就連和丫頭說話,眼神也沒有片刻離開過,眨也不眨地鎖在她身上。

  璿翎靜靜地任他擺佈,縷縷長髮任他握在手心裡,牽動著她每一分知覺,也牽動著她冷澀的心。

  假若成親之初,他便如此對待她,那該多好……

  身後的他手勢極是溫柔,輕輕撫遍她長髮,像在誘哄著她,要將她揉進懷裡好好嬌寵一番似的,她幾乎快醉了,若能什麼也不想,抬頭往後一仰,便要倒入他懷裡了吧?

  空氣中彌漫著暖昧的氣氛,連肌膚也變得燥熱不堪,銅鏡裡倒映出一幕恩愛無限的美景。

  但這分明只是假像,不過是鏡花水月罷了!

  璿翎眨了眨眼,霎時如夢初醒。

  是啊,風流種果然是風流種,能夠討好女人的活兒,有什麼不會的?

  人人皆有的溫柔,她不稀罕。

  今日沉溺於他的柔情,明日說不定就是黯然心碎。她已嫁給他,一輩子無處閃躲,若當真對這樣的男人動心,往後該如何平靜……

  夫妻倆一齊回到娘家,家裡卻一如往常,細問起來才聽說,娘親厭倦了鋪張,嫌宴客累人,索性叫人在餐桌上多加幾道菜,當是慶祝過了。

  表親之中,也只有元哲一個人來送禮。

  璿翎略顯失望,拉著元哲問:「怎沒見元彬表哥?他今天不來嗎?」

  「他手邊有別的要緊事,說不定忙完就來……」元哲不大滿意地哼了聲:「什麼嘛,你就那麼關心他?那我呢?」

  「你不是好端端地在這兒嗎?」璿翎笑盈盈地彎超眉眼,去沒察覺身後的令狐雅鄘臉色微微一僵。

  元彬?

  他搜尋腦海中的記憶,是了,是他們成親那一晚護送她過來的表兄。璿翎信任他,甚至能將自己和妹妹交付……一思及此心頭霎時積了煩悶,他側眼瞧她,卻見她挽起妹妹的手,姐妹倆正挨著彼此說話,那絮語綿綿、交頭接耳的模樣,簡直渾然忘。

  她的笑,是他前所未見的燦爛,那模樣比在他身邊的任何時刻輕鬆愉悅多了?

  他心緒驀地一沉,苦悶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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