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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璿瑩笑嘻嘻地拿起一條素絹,塞到她手裡。「快快快,要忙的事還多著呢!」

  說著,她轉頭吩咐丫頭們攤開嫁衣,將各種珠環玉珮全部打開來放好。「這一回,可不能再把你的婚事弄砸了……」

  「到底在說什麼?」璿翎完全糊塗了。

  「姐夫說,他要在這裡和你重新拜堂。」璿瑩終於吐實,眼眶也紅了。「他說他想好好迎娶你過門,好好和你拜天地,花果撒帳、脫纓合髻……任何一個禮俗都不能少。」

  她啊,每次想到姐夫說這些話時的口吻,就衝動得想哭。

  從前一向視姐夫如仇敵,氣惱姐姐嫁了如此不堪的丈夫,原來自己全錯了,險些毀了姐姐一生良緣。

  「他這樣……親口告訴你的?」還說……任何一個禮俗都不能少?

  她身子有些軟了,胸口像忽然被什麼填滿,莫名地激動,心房充盈,幸福得幾乎暈倒。

  「他說他早有重新拜堂的念頭,只是京城裡人多嘴雜,萬一我的醜事傳開,怕將來嫁不出去——」璿瑩又哭又笑地伸伸舌頭,接著又說:「是他讓我來陪你,說當初禍是我闖的,總要負責收拾才對。」這件事,姐夫的娘親也知道了,為姐姐心疼得不得了,來到秀川後,便暗地裡派人把婚禮所需的一切偷偷打點過了,只等姐夫過來而已。

  「這麼說,他已經到秀川了?」璿翎心頭一震。

  「是,算好吉日回來的。」璿瑩點頭,其實昨天就回來了,壓抑著滿心思念,一夜無眠等著她呢!

  「我想快快見到他。」璿翎眼眶一紅。

  「就快了——」璿瑩拉著她的手,和丫頭們一起為她穿上嫁衣,戴上鳳冠,披上蓋頭。

  這襲婚袍還是她一手繡制的呢!從姐夫向她開口的那天起,她就不眠不休趕制這件衣裳,連在馬車上也顧不得顛簸,一針一線全是她對姐姐的歉意與祝福。

  吉時一到,她便淚漣漣地握著姐姐的手,扶著姐姐踏出閨房。

  所有禮俗一項不差,婚禮莊嚴隆重。

  璿翎始終抿著唇。她的心,隱隱發疼,她眼眶,也總是溫熱而濕潤。她的雙手緊緊交握,等待的每一刻漫長如年,直到蓋頭鍁開,她抬眼凝望那張久違的、她傾慕不已的俊顏——他唇角依然含笑,英俊懾人的眼眸深邃如海。

  「為什麼哭了?」令狐雅鄘笑著坐到她身邊,抬指拭去她臉上的淚。

  她微微赧紅,羞澀地回以微笑。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他歉然柔聲道。

  比約定的時間還遲了數月,著實害她久等了。

  璿翎搖搖頭,卻道:「你故意把我送來這兒的,是嗎?」

  她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其中肯定有什麼理由,總不可能只是為了重辦這場婚事吧?「不顧我懷孕的身子,怎樣也要將我送出京城,甚至派了南雁守在我身邊……究竟出了什麼事?都解決了嗎?」

  原來她早都看穿了?

  令狐雅鄘啞口無言地望著她,繼而失笑道:「你就不能笨一點,活得輕鬆愜意些嗎?」

  「恐怕……很難,」璿翎一本正經地端起肅容。「我已盡力了。」是真的,許多不願深究的事,都壓得她喘不過氣了。

  令狐雅鄘微微一哂。

  好吧,既然事已至此,她想聽,他就全說給她聽。

  其實上一回,他故意漏說了一件事。

  那就是太皇太后其實也是皇上的人。

  一方面是太皇太后長年修佛,對權力已無欲望,另一方面,也是皇上這些年來從未放棄在太皇太后身上費功夫,以溫情說動老人家。

  而最終令太皇太后徹底轉念的,是幾年前的一件大事——皇后曾和趙左相密謀,欲殺害皇上,改立自己的兒子為帝,以鞏固自己的地位。

  太皇太后雖然一生專橫,可從未傷害過李氏王室,只因趙氏實則是一株依賴在李氏底下的藤蔓,李氏王朝必得高聳入雲,趙氏才能攀爬而上,皇后過分的野心,只會讓兩家陷入萬劫不復。

  趙相與皇后密謀之事,沒逃過她老人家的法眼,念在同是趙氏一脈,也為了避免朝廷陷入紛爭,她勉為其難網開一面,但皇后的兇狠令她心寒,趙惟秉的貪婪則令她恐懼。

  因此在他考科舉時,太皇太后現身推了他一把,而後,便與皇上取得默契,山頭的主人可以換成皇上信任的人,但除了幾個野心太甚、威脅王權,不得不斬除的之外,儘量不牽連其他趙氏族人,這是她有生之年,能為自己家門所做的最後一件事。

  「如此一來,便不能追究趙左相這幾年操縱政局、收受賄賂之罪。」令狐雅鄘說到這兒,突然打住。

  璿翎點頭,替他接續下去。「牽連太廣,阻力肯定不小,若稍有不慎,說不定會引起叛亂。」

  「不錯。」他贊許地朝妻子點點頭。「於是太皇太后指了條明路,當年她制止這樁謀反時,曾對趙左相下了一個特殊密詔,要他將其間往返的書信封存,不得毀壞。這是她故意在趙左相身上埋的一根針,為了時時刺著他的背,提醒他不得妄動,同時也是給他一條活路,讓他自己擁著這個秘密,不受他人箝制。至少在她有生之年,趙左相必然還留著那些書信,以備她突然索取查看。」

  在那之後,綺南雁潛伏在左相府好一段時間,總算找到密語和幾件文書。

  逆謀叛亂、刺殺天子,這是任誰也不敢沾惹的麻煩。有了那個東西,再也無人膽敢站在趙左相身邊了。

  「所以,你遇刺乃是趙左相所為?」璿翎馬上想到他負傷回來的那一晚。

  「一次殺我不成,他們似乎還不死心,想從家裡下手……」令狐雅鄘苦笑。

  因此南雁只要無事,就待在園子裡守著,可如此下去,總不是個辦法。

  「啊?」璿翎驚訝地杏眼圓睜。

  有這種事,她怎麼連點知覺也沒有?

  「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皇上有時深夜召見,一離開你身邊,我就怕得魂不守舍。那些人急著想把東西找回來,一天比一天焦心,我怕總有一天,他們會挾持你來逼迫我。」

  於是他萬不得已,明知她懷有身孕,還是決意將她送走,遠離了京城,總是比較太平,加上有南雁時時守護,他方能安心。

  「原來如此。」璿翎長長一籲,心中謎團總算解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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