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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好!就這麼決定了!」龍綣兒的粉拳一擊他的肩,訥訥地抿嘴而笑,不過笑得有幾分詭異,「從現在開始,你做本宮的私人護衛——如何?」

  什麼?

  花凋掏掏耳朵,以為是幻聽。

  龍綣兒嫣然一笑,「想當年,你與風燭並列為辛酉年間的武狀元,聽說還在江湖上聲名遠播,那本宮看在卿家今日護駕有功的分上,給你個出頭機會,准你離開六扇門,進官做護衛,本宮擔保比你原來的俸祿高上不止一倍!」

  「不必!」花凋想也不想就回絕,淡淡地道,「六扇門好得很,來去自由,沒有那麼多的爛規矩要遵守,何樂而不為?若是進宮就得看人臉色,仰人鼻息,花某人不幹!」

  「你不幹?」龍綣兒一臉不可思議,「想想,進宮來掙的錢會較之從前多上好多,且出入王宮貴族,伺候好了,將來富貴榮華享之不盡。呵呵,傳聞花凋捕頭狡猾如狐,朝廷上下哪個臣子不是對你避如瘟神。你不考慮哪一個划算啊?」

  「哈哈,黃毛丫頭,看不出你小小年紀便已深諳招人之道。」花凋先一彎唇,繼而面色陡沉,「你以為裝傻充愣,我就不知你的背後的目的?凡事皆留餘地,否則——你的好日子盡了!」

  「我聽不懂你的話!」龍綣兒皺皺柳葉雙眉,「本宮和你談的是入宮侍駕的事,怎麼扯到好壞日子上了?何況,你說本宮的好日子近了更是莫名其妙!」想她貴為九公主,金銀財寶、珍奇古玩樣樣不缺,常人所謂的「好日子」比比皆是、天天如此,什麼叫「近」?捉摸半晌,「難道,你說本宮還會經歷意想不到的變故?」難道,不久的將來,她可以不用天天悶在熟到爛的皇宮度日?

  顯然,兩個人雞同鴨講。

  花凋無力地撐著火燙的額頭,先前被雪韌砍斷的一截髮絲垂到眼前,擋住了那張快變綠的容顏。冒汗,狂冒汗,他發現和這臭丫頭說話,不但占不到半點便宜,還會被活活氣死!

  「好好,你全當我沒說。」他別有意味地朝著下面幔帳後的蘭貴人睇去,見隱隱約約有一絲氣息浮動,嘴角微微一勾。

  呵,事情的確不像想像中的那麼簡單。

  這個看似瘋癲,私下與龍綣兒關係複雜的女子不簡單哦。

  本來,他是用話在試探龍綣兒,好暗中觀察她的城府如何,不過就眼前的形勢得出的結論,龍綣兒丫頭根本就是個不懂事的傻瓜!乍見她,神氣十足;而事實相反,她和一張白紙沒區別,只要有心,都可在上面肆意比劃,至於結果如何,單看人家的居心。

  花凋來去自由,本就不想牽扯太多朝中的雜事,以免發生變遷,慘遭殃及。要知他尚有高堂侍奉。呃,好吧,就算這個高堂比他更會闖禍惹麻煩,但是,好歹給他一個笑看紅塵的機會,即使有再大的錯也抵消得一乾二淨。啊啊,為了那個女人眼下的超高花銷和將來無底洞似的養老銀錢,他可不是得要好好保重自己,穩穩地腳踏實地,留住小命嗎?

  當官難,其實,一進皇族更深似海,因此,不靠近深宮,方可遠離足非。

  「說半天,你到底答應不答應?」龍綣兒儘量耐心。

  「喂,我說公主幹嗎非要微臣進宮來啊?」花凋挑挑眉,表示疑惑。

  龍綣兒纖細的食指微微彎曲,在嬌俏的鼻子上輕輕一刮,沉吟道:「做任何事情都必須有理山的嗎?」

  「沒有理由就是無理取鬧,既然是無理取鬧,我可以不聽。」他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姿態。

  龍綣兒一嘟紅唇,「哦,若非得講,我就說說吧。」裙擺下的兩隻小腿在梁上晃蕩,慢悠悠道,「首先呢,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你的功夫比我見過的那些看守禁宮的大內高手厲害許多……」

  「等等……」花凋掀起飛揚的一邊眉毛,「你怎麼知道我的功夫比大內高手要好啊?你見過我們比過不成?」

  「這還用說?」龍綣兒不解地反問:「繾哥哥推薦的人還有錯?你不知道吧?當初給父皇保奏,說你和風燭兩人前途無限,若然放走或委屈任何一個都難以挽回的人正是他!父皇聽罷力排眾意,開本朝先例,冊封兩位武狀元。哼,大內高手都是繾哥哥的手下敗將,沒一個能打敗他,而你是繾哥哥極力看好的人,當然比大內高手強。」見他似乎要說什麼,繼續搶著說:「何況,你偷偷溜進宮,也沒被大內高手發現,萬一是個亡命之徒,皇家安全豈不遭到威脅?那群吃白飯的傢伙根本沒動靜,更表明你比他們強嘛!」

  呦,好一個說明的等價于,小丫頭的判斷力倒是很敏銳嘛。

  然而,龍綣兒三番兩次提到甯王卻讓花凋極為不滿。

  這個排行第四的甯王殿下,被人稱為本朝開國以來……甚至是史上皇室中最有才華的皇子,三歲識文斷字,五歲七步成詩,弱冠後匿名參加文試,竟然一舉打敗進京趕考的所有舉子,奪魁狀元。這也是新酉年的另一則佳話——武狀元成雙,文狀元從缺!直令天下學子汗顏敬畏;而且,不曉得甯王從哪裡學了功夫,儘管不曾在江湖上走動,可越是如此越容易被人傳得神乎奇技。

  花凋當年在武科場的看臺上見過甯王之外,只有去年在聖母太后的壽宴上碰到一次,平時幾乎沒有交集。但眼前的女娃一個勁兒得說她的「繾哥哥」有多好,除了炫耀示威的成分在,他總覺得她有嚴重的戀兄癖。不然,不會三句話不離甯王龍繾,更不會提到他之際興奮得兩眼泛光。

  重重宮闈,什麼禁忌的事沒有?誰知這龍綣兒生得一副單純的模樣,背後或者日後會做出哪些離經叛道的舉動?

  花凋搖搖頭,忙揮去浮現在腦海的淩亂思緒。

  啊,管還是不管?受還是不受?他——絕對不是擔心一對兄妹走向歧途,只是本著博愛的偉大胸襟,不願看人間多添一幕人倫悲劇從而作梗!他趁機分散她的注意,爭取將徘徊懸崖的她拯救回來,如此而已。還在少林時,他常聽師叔說:「佛家有雲: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對,這個理由是以讓他心神動搖!

  好,如果龍綣兒能再說個讓他舒坦的理由,哪怕是小吹小捧一下,他馬上答應。大不了在官裡做個裝聾作啞的活死人來庇護,免得禍從口出,後患無窮嘛!

  至於銀子——誰會嫌自個兒賺的銀子多?畢竟老娘的開銷太大,他不多謀一份職,怎麼維持下去?

  「僅僅這樣,還應有什麼吧?」花凋胡思亂想罷,撇嘴質問。

  「嗯?」龍綣兒悄悄察言觀色,見他隱約有一絲笑意浮動,不由得長出口氣,恍然意識到再說下去,連自己的老底都亮出了!她是看中花凋的功夫,想若能讓他來指點自己一下,必定讓繾哥哥另眼相看!

  繾哥哥和以前不同,原來一有功夫就和她鬧著玩,給她說許多外面的事兒,而現在不是被父皇叫去問政,便是被尚家兩位大人拉去下棋,都是些推都推不掉的局,累人。更怪的是最近繾哥哥人影都不見,誰也不清楚他在幹什麼,神神秘秘地出宮,經常很晚歸來,害得她沒機會找他切磋!哼,連繾哥哥也不願陪她了嗎?

  「還……還有?」她重複著地瞪大眼,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他,水眸的視線不經意間落到花凋一頭削碎的蓬發上。說實話,一開始光顧著吵架,她並沒留意他的樣子如何詭異,現在猛然發現,這明明是個瘋子嘛!哪有人好好的會把頭髮弄成這樣?

  花凋順著她的眼光,大手緩緩攀上自已的頭頂,在觸及參差不齊的髮絲的一刹那,胸中被壓抑下的熊熊烈焰再度燃燒!

  痛,他心中的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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