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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花凋和龍綣兒之所以大咧咧地坐在橫樑上嗑牙,有一半的原因是以為暫時不會有人再不識相地跑來鎖蘭苑搗亂。

  誰知,天不從人願!遠遠地,又聽到外面響起雜遝的腳步聲。這一次,還多了一個龍綣兒不大熟悉的陌生嗓音,淡淡的如沐春風,令人愜意。

  「菊妃娘娘,說的是鎖蘭苑?」

  「不錯,剛才哀家與竹妃妹妹路過此處,看到晴川公主的貼身奴才在這裡鬼鬼祟祟不曉得幹什麼勾當,是以擔心公主的安全。你雖入宮不久,但也該知道皇上對晴川公主的寵愛重視,那可容不得半點差池。既然你今日入宮正碰上了此事,正好也幫哀家解決一個難題。你也看到了,哀家身邊帶的人都是些不諳功夫的柔弱女子,進去以後說是碰到了不乾淨的東西,無論如何都不敢再探。」

  「是啊,雪大人武藝超群,能幫皇上追回失竊的護國玉器,功不可沒,想必這應該不會推辭才是。」

  兩個女人嘰嘰喳喳地說了半天,那說話好聽的人才得空道:「娘娘,客氣了,六扇門中人本就是負責京畿重地的冶安。若有不赦之徒膽敢入宮放肆,雪韌理該除之,當仁不讓。」

  ……

  再往後無非是一些些邋遢的客套話。

  然而,即使如此也夠讓屋內的兩人吃驚。

  尤其是花凋,與他聽到「雪韌」兩個字的時候險些崩潰!不會吧,難道雪韌是他命中的無常君不成?簡直是——陰魂不散嘛!萬一,讓他發現自己藏匿在鎖蘭苑裡,且和一個公主聯合以掌風裝鬼來嚇宮女,那就死定了!以雪韌那股子認真的性子,二罪歸一,必將他押至大理寺論罪。嗚……

  上賊船了,跑都跑不掉!公主,都怪這個公主,她是皇帝的女兒,一旦出事撒嬌就好,哪像他,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啊!

  「嗯嗯嗯……」花凋雖沒和雪韌真正較量過,但必為伯仲間,相差無幾。若貿然闖出,九成九會被他發現蹤跡。該死的,好死不死竟鑽進了死胡同!

  龍綣兒瞅著他咬牙切齒的模樣,吃吃地笑道:「你也會怕啊!外面那個是你的臣友吧!呵呵,我想到還有一個要你進宮的理由,就是雪韌!你怕他,正好到宮裡躲嘛!」

  「誰說我怕他?我不過是好男不——」花凋的話說一半又咽下,訕訕地聳肩,「算啦,我說了你也不懂。」不過,形勢所迫,不得不轉向,「晴川公主有何高見?」

  「簡單,你答應入宮,我就有法子幫你脫困!」

  「真的假的?」花凋表示強烈懷疑。

  「愛信不信!」龍綣兒傲然地一仰脖子。

  兵臨城下,馬上就要出人命,怎能不認命指使?情形急轉直下,先前明明是他佔據優勢待她妥協,現在,如何短短一刹的光陰就換了人間?

  「好,你說。」花凋扁扁嘴,心下默念「諸行不利」,靜待下文。

  「不准黃牛。」這一刻的龍綣兒神采飛揚,那是孩子特有的爛漫天真。纖細的小指與他長滿繭的手指一勾一抵,算是至此達成雙方協議。

  「放心吧,我雖非君子,但亦不至於失信於人。」

  「嗯,那你聽好……」龍綣兒笑眯眯地勾勾手。

  花凋不明所以地側過頭,傾聽她的「高見」,耳邊軟軟的腔調還有自她唇中呼出的暖暖馨香,令花凋的脖頸癢癢,竟有瞬間的眩惑在腦海中盤旋,亂亂的也不清楚想什麼。

  可惜,當他聽完龍綣兒的話時,眼神兀地一陣呆滯。

  這……這樣做合適嗎?

  怎麼會有如此……冷血的人?

  拿自己的小命兒來耍著玩?好,就算玩者無心,可萬一弄巧成拙,便真的是掉頭之罪啊。

  他不得不最新審視身側這個笑得一臉燦爛卻笨蛋到極點的小丫頭。

  瘋……瘋辣子呵。

  「說定了吧?」龍綣兒格格嬌笑,輕手輕腳地拍他,「你再遲疑就來不及啦,他們馬上進來,到時反悔我也愛莫能助。」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在說:吃虧的又不是你?你還在那裡猶豫個什麼勁?婆婆媽媽的像個老太太!

  花凋一咬牙,習慣性地撇清干係,「公主需謹記,這是你自願的啊!」

  龍綣兒聽罷,小臉微微一黯,自言自語:「知道知道,反正我讓人厭,好歹沒人理會也不算什麼。」那倒不如再慘點,興許能讓繾哥哥回來陪她。

  她的幾句話說得非常輕,幾乎不可分辨。

  花凋的內力何等高深,靈光的耳朵自不會錯過絲毫異樣。

  他倒沒料到龍綣兒頤指氣使的背後竟掩著一種難以言明的孤獨。小丫頭不超十歲,竟已體會到歷盡千帆的滄桑,沉浸在繁華下的死寂!他不得不對她另眼相看——唉,最恨生在帝王家。她若不是晴川公主,不是皇帝最寵的女兒,大概也不會有無妄之災。朝中形勢瞬息萬變,呵,沒有猜錯的話,她早晚會被梅妃那個心計深沉的女人作為棋子犧牲。

  對,早晚的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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