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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聞言,晚了巴圖一步踏進日夜樓的天海神情一凜,心裡已經有了底。

  「六當家?」巴圖注意到了,轉而面向他,「你是不是少跟我說了什麼?」

  天海默默地垂下眼。

  「給我說清楚!」巴圖咬牙低吼。

  「王上是為了什麼想把她找回來?」天海屈膝跪下,態度恭敬,說出來的話卻令巴圖蹙起眉。

  「這話是什麼意思?」

  「如果臣說,那女人根本不是中原派來的和親公主,只是個替身,王上還會想把她找回來嗎?」

  「你這是在質疑我?」巴圖眯起眼。

  「臣只是想知道王上是怎麼想的。」天海頓了頓,又道:「如果王上把她帶回來只是為了傷害她,令她傷心,那麼臣是決計不會告訴王上的。」

  「就算我要你的命?」巴圖的聲音透著冷意,厚掌握緊身側的佩劍。

  「是。」天海堅定的回答。

  巴圖拔出劍,劍尖用力插進面前的地板裡,雙手交疊在劍柄上,目光深沉而銳利。

  「你……在袒護她?」

  天海沉默不語。

  「我在問你話。」

  深吸了口氣,天海抬頭迎上巴圖肅穆的眸光,緩緩開了口——

  「因為,她並非玄翠。」

  天海的話令巴圖一震。

  既然說開了,他也不再顧忌,直言道:「就因為這樣,臣不能繼續眼睜睜的看著她受到跟玄翠同樣的對待,一直被漠視,形同監禁般的關在日夜樓裡是會生病的,玄翠不就是如此才病倒去世的?她只不過是個碰巧跟玄翠長得很像的女人,並不表示她就是玄翠啊!」

  巴圖神色深沉,一聲不吭地瞪著天海。

  「巫女大人在離開前說了一句『我累了』……臣想,以巫女大人的堅強韌性,若非真的到了不能忍受的地步,實在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天海繼續苦勸,「王上和巫女大人之間的誤會從來就沒有少過,為何不趁還有機會的時候解釋清楚?不要等到來不及時再來懊悔啊!」

  天海的一席話宛如當頭棒喝,狠狠敲醒巴圖。

  一直以來,他總是將天海的存在視為威脅,認為他們兩個如果靠太近,繼續相處在一起,一定會有一天日久生情,是以始終防範著天海,卻忽視和她相處最久的人是他自己。

  看不清真實,只是忙於將他們分開,想著如何能報復他們,考慮著怎麼做才不會被背叛,卻絲毫未曾理智的審視自己的心。

  當他聽見天海帶來的不是關於她的情況,而是她被帶走的消息時的心急失落感,為了她,放下攻打中原的大業千里迢迢趕回來,難道這些不是出自於對她的放不下,不是……對她的喜愛嗎?

  他怎麼會到現在才驚覺?

  「是嗎……她這麼說了……」巴圖搖搖晃晃坐進旁邊的椅子,語音略帶沙啞的問:「她哭了?」

  「沒有。但臣認為,那時的巫女大人已經忘了要怎麼哭了。」雖然那時他被擊倒爬不起來,可水步搖哀莫大於心死的神情一點也沒漏看。

  「奴婢也覺得巫女大人並不是玄翠大人。」孟安蕊忍不住站出來說話。

  「小、小人也這麼覺得。」一旁的僕役跪在地上,雖然不敢抬起頭,卻仍勇敢的幫腔。

  「奴婢也認為。」

  「奴婢也是。」

  結果,有更多更多的僕人紛紛跳出來附和。

  「王上,您決定要怎麼做?仍是要把她當成過去的一個影子來看?」天海問。

  她是不是玄翠,或者該是誰,由我來決定……

  他想起自己曾說過的話。

  是啊!她是誰,端看他決定如何看待她。

  如果一直沉溺在過往的痛苦裡不能跳脫出來,如何獲得幸福……

  她曾說過的話在他腦海中回蕩著。

  「太遲了,她已經走了。」巴圖深深地歎了口氣。

  饒是他現在知道自己錯了,對於沒有好好把握她感到無比的後悔……但他又能如何?

  「如果王上對她放不下,是出於對她的感情,那麼臣將知無不言。」天海一臉沉重,字字句句是出於對重要的人的關心,卻又並非是愛情。

  巴圖也注意到了。

  一直以來沉溺在過去的只有他,天海從未把她當成玄翠的替身,才會毫無怨言的聽從他的命令,不接近她吧!

  「你愛她嗎?」認清事實,巴圖最後問了一句。

  「臣這一生最愛的女人只有一人。」天海垂下眼,將失去心愛的人呢的哀傷掩藏起來。

  「我……很抱歉。」巴圖啞著嗓音道。

  其實他一直都知道玄翠喜歡天海,但是高傲的自尊卻不能接受這件事實。於是他剝奪了天海「驃騎將軍」的頭銜,再把身為巫女的玄翠形同軟禁般的關在日夜樓,最後終於釀成不可挽救的錯誤,同時失去了兩個最親近的朋友。

  半跪在地的天海現實一愣,隨即眼淚不可抑止的溢出眼角,滴落在地上。

  他曾經有為了玄翠,而失去巴圖的信任與友誼的覺悟,但如今能重拾這段友誼只令他慶倖不已。

  巴圖知道他在想什麼,因為他想的亦然。

  「如果她能早一些出現,或許不會釀成今天這樣的悲劇吧。」他的口吻無限懊悔。

  天海默默拭去眼角的淚。

  黑眸遠眺,巴圖一陣沉默。

  他是愛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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