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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既然沒有人死掉,你為什麼告訴總管說你的表叔公過世,要我過來看看?」簡直胡鬧。

  「他說是表叔公?」仲裕之反倒覺得新奇,連吹了幾聲口哨。「這老小子,我就知道他恨我家那些親戚,雖然他嘴裡不說,可我就是知道。」尤其是「表」字輩的人物,特別難纏。

  「仲公子!」藺嬋娟揚高聲調,火氣都快沖上來。

  「好吧、好吧!我認錯,請你大人大量別生氣。」他連忙舉高雙手消她的火氣。「我承認是我說謊,騙你說我家又有喪事,與總管無關。」雖然他是領錢辦事的夥計,但也不能害他。

  「我沒有責怪總管。」她火氣仍然很旺,沒那麼好說話。「我想知道的是,你為什麼這麼做?」若是他敢回答好玩,一定讓他吃不完兜著走,絕不食言。

  「因為我想見你。」

  仲裕之的回答讓嬋娟答不出話。

  「自從你不許我去你家找你之後,我便很難再見到你。為了見你,我只好出此下策。」

  說這話時,他一副不覺得有錯的模樣,讓她更是無法承受。

  「就為了想見我一面,你就詐喪?」老天,怎麼有這麼離譜的人。

  「不是詐喪,是詐稱有喪。」他更正她的用字。「詐喪是家裡沒人死。卻弄個死人來。詐稱有喪是家裡沒人死,卻謊報有人死掉,不一樣。」

  「謝謝你的解釋,但在我聽來都一樣,沒什麼不同。」她不客氣地揮掉他的說文解字。「你知道你這麼做,已經犯法了嗎?」

  「不知道,我觸了什麼法?」原本藺嬋娟是希望能用律法來約束他,沒想到他反而好奇。

  「詐稱有喪。」藺嬋娟冷冷的回道。「根據『明律』規定,如父母活著而詐稱有喪,或父母亡故,而詐稱新喪者,處仗六十、徒一年。」

  「真嚴厲。」他亂不正經的吹了個口哨。「那如果是『表叔公』呢?謊報表叔公過世,要接受什麼懲罰,明律有沒有規定?」

  「當然有。」藺嬋娟直覺地脫口而出。「明律規定,若是謊報表叔公過世,要處仗……要處仗……」

  「要處仗『零』。」仲裕之語帶頑皮地用手比了個圓圈。「謊稱有喪這項規定,在明律中僅限於父母。至於其他親戚則免,比起唐宋律來,要好過得太多!」

  說完,他哈哈大笑,似乎對於明律中的漏洞,潛藏著無限的滿意。

  藺嬋娟當場氣紅了臉,她很少這麼生氣的,可這個人真的讓人想發火。

  一個人沒有臉皮也就算了,可他偏偏又沒有常識。一個人沒有常識也無所謂,然而偏偏他又懂得不少知識,且用這些知識擊潰她。

  「你就待在這裡慢慢笑吧,我不奉陪了。」她受夠了嘲弄,決定馬上走人。

  「等一等,嬋娟!」見苗頭不對,仲裕之趕緊拉住她的袖子,急忙道歉。

  「我不是故意要嘲笑你,該死。」他急得猛搔頭。「事實上,我一點嘲笑你的意思也沒有,我是的想不出別的方法見你,才用這一招,請你原諒。」

  他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般低頭,厚得足以媲美城牆的臉皮上居然出現一絲紅暈,蔚為奇觀。

  「是我眼花了,還是你真的臉紅,我好像看見你的雙頰紅紅的?」藺嬋娟十分好奇他此刻的心情,遂問。

  聞言,仲裕之猛然抬頭,認真的打量她的臉。

  「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他不敢確定,因為她還是一派面無表情,瞧不出端倪。

  「隨你怎麼想。」她聳肩。「我只是好奇你到底會不會臉紅,如此而已。」

  奇怪的個性,奇怪的反應,但他卻覺得與她越來越貼近。

  「我剛剛說的話,都是真的。」仲裕之乘機表白。「我是真的想見你,雖然你一再希望我不要去打擾你的生活,但我還是忍不住想和你做朋友,不管我的行為看起來有多幼稚。」

  仲裕之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就像個任性的孩子,可他就是無法抑制那種想見她的心情,那使得他有如跳樑小丑,一心一意只想網羅她的蹤跡。

  而若說仲裕之迷惑,藺嬋娟亦覺得困擾。他任性、不成熟的舉動已嚴重干擾她的思緒,讓她無法如平時一般冷靜思考。

  她該接受他嗎?接受他遞過來的友誼?她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她若真的接受他的友誼,生活一定不會平靜,還是推了吧!

  「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我還是希望你不要太常來找我,最好是有事才來。」婉轉地推卻他拋來的友誼,藺嬋娟當場拂袖而去,放任他又一次看著她的背影發呆。

  不要太常來找我……最好是有事才來……

  那不就意味著——他可以去找她,只要他真的「有事」就行!

  好個機靈的總管,非請他喝酒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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