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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只不過心情好則好矣,他可沒忘他和春織到現在都還沒有正式名分,實在應該找個好日子將她娶進門,一切塵埃落定才是。

  他點點頭,在心底默默作好決定,才想起身找春織商量的時候她就進花廳來了,省去他上西廂房找她的麻煩。

  「他們說你在這兒,害我找了你好久。」剛踏入大廳的春織笑得好不美麗,讓人直覺得——春天到了。

  春天早就到了,只不過他一直都沒發現。

  「正好我也有事找你……」靖軒自座位上起立,笑吟吟地看著春織。「不過,你找我有什麼事?」基於熱戀心理,靖軒率先將發言權讓給春織,充分表現出大家風度。

  「我找你是因為這個。」春織拿出預備好的包袱交給靖軒。

  「這是?」這次換靖軒呆愣愣地望著她,眼中寫滿問號。

  「打開來不就知道了。」春織露出一貫的微笑催促。

  靖軒依言打開包袱,一雙眼還奇怪地看著她,等他完全打開包袱,他臉上的表情就只能用驚訝來形容。

  「你還喜歡嗎?」見他愣愣定住不動,春織乾脆自己解釋。「我看你的衣服都舊了,所以就自作主張為你縫了幾件衣裳,希望你別嫌我多管閒事才好。」

  她邊說邊拿起疊好的衣服一件件攤開,分別作解釋,而靖軒早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你看這一件,它的花紋很美吧?它叫斜眼紋,是斜紋的變織,而且是依據你的眼睛織出來的哦。」她笑笑,將紋路錯綜複雜的織品遞至他眼前,讓他看個仔細。

  「我的眼睛?」靖軒更顯傻愣地拿起衣服看著她,臉上的疑問更明顯了。

  「嗯,就是你的眼睛。」她撥動纖指指給他看。「每當你生氣的時候,你的眼睛就會像這樣往上吊,所以我才說這塊布是依據你的眼兒織出來的,一點也不假。」

  這倒是。

  靖軒仔細觀看手中的織物,發現它除了織工精細之外,每個斜紋的交接處都以自然的弧度往上延伸,直至下一個織眼,真的很像他生氣的樣子。

  「再看看這一件。」不待他看得更仔細,春織又抽出另外一件。「這件是依照你的長相織的,你記不記得我曾說過,你的鼻子像直斜紋,雙唇像跳格紋,交叉編織起來就變成這個樣子。」她又將另一件織法更複雜、紋路更精美的衣裳遞至靖軒的眼前,喚醒他先前的記憶。

  她是說過這樣的話,當時他還氣得七竅生煙!一把火不曉得該往哪裡燒,如今看來是他自個兒小器了。

  他才想道謝,一晃眼春織又將最後一件袍子給抽了出來。

  「這是我最喜愛的一件。」她索性將衣服全塞給他。「這塊布最難織,我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把它織完。」

  他可以瞭解她為什麼必須花費比較久的時間,才織得完這塊布。因為這布料的織法相當特別,除了她說過的那一大堆紋路之外,還夾雜了跳空的織法,恐怕還採用了一些特殊的印染技術。

  這是獸紋,當日他差點因她畫的醜陋紋路而當街宰了她,那些醜陋紋路今日卻化身為最美麗的野獸,散發著赭色的紅光,照眩他的眼睛。

  「呃……很抱歉我弄得不好。」疑惑於他對著紅色翻領明顯的瞪視,春織主動道歉。

  「夾纈這方面我比較不在行,秋繪才是高手。」她一臉抱歉地看著那印滿了紅色眼紋的翻領,納悶她哪裡做錯了,否則他怎麼都不說話?

  「可能……可能我做的不好,我的專長在紡織,不是制衣。如果你覺得不滿意,我可以再改進——」

  春織那一大串獨白還沒來得及說完,旋即發現整個人被捲入一雙大手之中,倚靠在全世界最溫暖的胸膛。

  那是靖軒的胸膛。

  「你做得已經夠好了,謝謝。」他抱著春織纖瘦的身子喃喃說道,閉著的眼淨是藏不住的感動。

  從小他就沒了娘,家中一切都是靠他打理,根本也沒有人會管他的衣服是不是舊了、需不需要人補,唯獨她會關心這些瑣事。也許她所做的一切只是出自職業本能,但他還是很感謝她,也很感動。

  「不客氣。」其實春織也滿感動的,難得他肯真正道謝,瞭解她所喜愛的事物,這對雙方來說都是一個好的開始。

  突然間,她覺得事情有點荒謬。她都上花轎一個多月了,可兩人才開始有點感覺,會不會嫌晚了?

  然則,才剛開始有感覺的人可只有她一個,靖軒早已迫不及待想成親了,他得趁這個機會提醒她才行。

  於是,他鬆開手,清清喉嚨,假裝一臉權威地跟她提起這事。「我想過了,我們應該成親。」

  他們早就成親了,只是還沒拜過堂,他現在說的正是這事兒嗎?

  「雖然咱們相處的時間不夠長,但往後多的是時間可以慢慢互相瞭解,你說是吧?」

  是嗎?他們真的有時間互相瞭解嗎?每當她關上門專心做她的事,必定會聽見自遠處傳來的喃喃詛咒;每做完事一開門,必定會看見他一臉慍怒地等在西廂房門口,對著她橫眉豎眼,抱怨她忘了他。

  他們真的會如他所說,慢慢就能適應對方嗎?她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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