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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哦?那麼告訴我,你剛才在想什麼?」他挑眉。

  「我在想,為什麼牛郎和織女只有在今天才能相會?你不是說過,他們很相愛嗎?所以才會每次見面都讓天空下雨,因為他們都為能夠看到對方而高興得哭泣。」寅月想著去年七夕庭筠告訴她的話。

  「沒錯,對他們來說,這是一年之中最珍貴、時間最短的一天。」

  「我明白的,你說過情人相聚的時間永遠都嫌不夠,那是心裡的感覺,不是因為他們相聚而讓時間變短,對嗎?」寅月得意地說。庭筠教過她的,她都記得。

  「好學生。」他贊許地點點頭。

  寅月一臉理所當然,忽然又問:「可我就不明白了,他們既然相愛,為什麼要等到七夕才見面呢?他們可以跟你我一樣,天天在一起呀!」

  晏庭筠一怔,停下筆。「小月兒,你還小,以後我再告訴你為什麼,好嗎?」

  寅月輕輕跺了跺腳。「你老說我小,我明年十五了。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我問過娘,娘說牛郎和織女是不同世界的人,天凡有別,所以不能在一起。可我就是想不通,為什麼要分天上、人間呢?只因為相愛而在一起,兩個人快樂又不影響別人,這樣不行嗎?」

  「小月兒……」

  「要不,就讓牛郎放棄人問,成為天上人:或者讓織女放棄仙女身分,成為凡人,這也是個好方法呀!何苦要相思三百六十四天呢?這不是自虐嗎?」

  「小月兒,別管牛郎織女了,那只是神話,一段流傳人間的淒美情事,不需要太認真。」

  「淒美?應該是淒涼才對,不能在一起,有什麼美可言。這麼可憐的故事,有什麼好傳頌的?拿人家的悲慘當茶餘飯後談論的話題,真不應該。」

  「好了,小月兒,你越扯越遠了。」他實在拿她的「過度好問」沒轍。

  寅月嘟起嘴。「你又嫌我煩,打擾你繪畫是吧?算了,不說就不說,我自個兒玩秋千。」

  說著,她腳一踢,便把自己蕩得好高好高,難怪人稱蕩秋千是「半仙之戲」。她覺得自己好像仙子飄在半空一般快意,心頭歡愉,開心地大笑出聲。

  她仰頭望著藍天,越蕩越高,幾乎可以抓到天上的雲了。她想抓,也真的伸出手……「哇啊!」

  「月兒……」

  「好痛!」她醒了過來,發覺自己躺在地上,周遭漆黑……她作了夢,夢見去年的七夕,

  她和庭筠在一起……寅月閉了閉眼,眼睛漸漸習慣黑暗,才想起她昏倒了,背上的疼痛喚醒她。

  她清醒了,夢境、現實,當年不解的迷惑。

  這十五年來,庭筠給了她一場甜美的夢。

  呵,她該感謝他的,可她無法道謝!

  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一開始便認清事實,那麼她會知道,人間也有天堂和地獄之分是知識,她和晏庭筠根本不可能在一起是常識。

  一開始沒有愛,便不會有痛苦,因為一切是那麼地理所當然。

  晏庭筠,你可知道,你蒙蔽的現實,害得我多慘!

  我的尊嚴,我的無知,成了眾人嘲笑的對象。我無法反駁,因為他們的譏誚是對的,錯的是我!

  晏庭筠為她築了十五年的夢,短短幾天全潰散了,甜蜜的往事成了取笑她不識時務、自不量力的悲痛回憶!

  苦呵!她會記得的,一輩子將不再忘記,也忘不掉了。

  夢醒了,夢也碎了!

  現實,她知道該怎麼做了。

  距離上次玫瑰梗鞭背之事已過了一個多月,傷口好多了,並且如銀蘭所言,將留下醜陋的疤痕。

  「你說什麼?」晏老夫人瞇起眼。

  「奴婢就該做奴婢分內的事,玉食錦衣、瓊樓玉宇,奴婢不配享有,請老夫人收回。今日起,奴婢會同銀喜和銀蘭一般伺候老大人,以報深思厚德,還請老夫人成全。」

  她以為這麼做是告訴老夫人,她已有自知之明,沒想到老夫人反而生怒。

  「賤婢!你是什麼意思?存心讓晏梅園的人以為我虐待你是不是?」

  「不是的,奴婢絕無此意!」她著實料不到,老夫人會曲解她的心意。

  「還敢說不是!賤人,你別以為這麼做,可以讓遠在南方的庭筠回來看你!你是什麼身分,敢妄想進我晏家大門,成為我的孫媳婦?你也配!」老大人辱駡道。

  「老大人誤會了,奴婢……」

  「你別再給我開口!如果你真無此意,就乖乖給我回七樓去!」

  寅月靜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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