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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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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四三月七日臺北 書房內寂靜一片 「嗯……」首先謹慎地打破沉默的是則剛。「這件事挺匪夷所思。」 「我在電影裡看到過冷凍死亡的人屍體,若干年後真的復活的情節。」以欣懷疑地說,「可是這是現實世界啊,太……玄異了吧?」 「我也看過那部電影。」於婷疑惑地看著以初。「那個人復活之後,雖然和他那個年代相隔了幾十年,但他記得所有他認識的人呀。這個……恩慈,她完全不認識我們嘛。」 「媽,電影裡那個人沒死,他是自願被冷凍的。」以華說。 「那白癡是為了個女人在冰箱裡睡了幾十年。」 「盡談電影裡的人做什麼?」則剛喝斥他們,「我們談的是恩慈呀。」 「啊!到今天……剛好一年!」以欣喊。 「廢話!就因為今天是她滿一年的忌日,媽擔心大哥越思越想的想不開,才趕鴨子似的把大夥都趕來這。你以為我們是來給她過生日啊?」 「以華,你船不能有點做哥哥的樣子?」於婷責斥道。 以欣得意地向她二哥做鬼臉。 「你也半斤廳八兩,以欣,沒個女孩相,應該多跟你大嫂學學。」于婷教訓女兒的口語順口而出。 「不是爸爸撥你冷水,以初,」則剛慢慢地、十分溫和委婉地說道,「我們都明瞭「腦死」是怎麼回事。人死不可複生,電影裡演的都是神話,以欣說的沒錯,這是現實世界。恩慈死了,我們都很傷心難過,但是她不能活過來,這是不可能的,以初。」 「她就在外面,活生生的,你們都看見了。」以初堅決地說。 「她……很像恩慈,可是她絕不是恩慈。」則剛忽然面有難色,想必是想起來稍早自己把外面那女人當作鬼的驚惶狀,頗難為情和尷尬。 「她自己不也這麼說嗎?」以華接口。 「她是恩慈。」以初固執已意。 「婁媽媽。」則剛遇到重大事項時,總是要比他具說服力的妻子發言。 「我不知道。」於婷為難得很。「她不只很像恩慈,她……我也看她就是恩慈。 以初感激地對母親微笑。 「媽,你怎麼幫著大哥走火入魔嘛。」以欣說。 「媽,你大兒子是愛妻、念妻、思妻心切,神智不清,你怎地也幫著他胡塗?」一向和以欣專唱反調的以華,這會兒一旁幫著腔。 「你們這個節骨眼唱什麼雙簧?剛才你們沒給嚇得四腳朝天嗎?」於婷訓著他們,自己不好意思起來。 「我們進餐廳時,我確確實實看到她有影子,」則剛強調,「我特別留意了的,可見她不是鬼。但她也不是恩慈。不可能,絕不可能。」 「對啊,才一年耶,我可沒聽說有什麼新科技可以醫活死人。」以欣接腔。 「恩慈沒有死!以初的聲調激昂。「不許你說她是死人!」 「你凶我做什麼?她沒死,你給她立什麼碑?」以欣喊回去。 「喂,婁以欣,你除了化妝品和流行服裝,根本對知識性的東西漠不關心,孤陋寡聞,你懂什麼醫學科技?少開口吧你。」以華這次表面調侃妹妹,目的是要消弭大哥的激動不悅。 「別吵!」以欣張嘴反駁前,他們的父親發聲喝止他們。 「現在的關鍵問題是,她不是恩慈,她是誰?她為什麼和恩慈如此相像?」 「她是恩慈。」以初依然堅持。「她不是鬼,不是別人,她是恩慈。她的腦受過傷,所以她記不得過去的一切,不認得你們,不認得我,可是這只是暫時性的。」 「她也不認識你?」他的家人十分驚訝。 「只是暫時性的。」以初又說一遍。「她內心某個部分仍記得我,我可以感覺得到。」 即使他父母或弟妹還有反駁和意見,沒有人願意再說刺傷他,破壞他希望的話。這一年,他們都看見他如何為了恩慈日益憔悴,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 「我請你們到書房來,是要請你們把她當正常的恩慈看待。」以初懇求地向他的家人低語,「我相信只要我們每個人一如往昔的對待她、愛她,慢慢的,她會恢復記憶的。」 「以初……」於婷說。 敲門的聲音使他們全部轉過頭看著門。 「求你們,不要把她嚇走了。」以初小聲說完,走去開門。 「啊?什麼話?居然說我們嚇她?」以欣咕噥。 她母親拿肘拐拐她,要她閉嘴。 「恩慈。「以初開了門,溫柔地把她拉到身邊。「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久。」 「哦,沒關係。」章筠向每個人微笑。「抱歉,打擾你們。只是……有人肚子餓嗎?」 「有,有,我餓慘了。」於婷首先和氣地走向這個簡直是她無比喜愛的媳婦的再版的女人。「我們正在討論我們是不是來得太突然,打擾了你們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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