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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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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這個共產黨員頭上的汗涔涔而出。他急切地問:「鄉長,你說咋辦?」 米鄉長胸有成竹地說:「甭怕,中央已經有辦法了。」 郭小說問:「啥辦法?」 米鄉長說:「辦合作社。」說著,他拿出了一份文件。「中央講得很深刻,根據總路線,咱們國家不但要求工業經濟高漲,而且要求農業經濟也要高漲。可是個體經濟,孤立的、分散的、守舊的、落後的個體經濟限制著農業生產力的發展,與社會主義工業化之間暴露出很大的矛盾。所以中央要求,下步黨在農村的根本任務,就是把農民組織起來,搞大規模生產的合作經濟……」 對於辦合作社,鐵頭早就有所瞭解。十裡街的劉紀順去年辦起了一個,有二十多戶參加。這個社辦得並不咋樣,社裡整天鬧矛盾,莊稼也沒多收,秋後有一些戶就退了社。鐵頭想,幾十口子在一起呼呼隆隆的怎麼幹活,不窩工嗎?分糧按地四勞六,地多的能願意嗎?說實在的,他是比較喜歡辦互助組的,就那麼幾家,有牛的跟沒牛的,有勞力的跟沒勞力的,都出於自願,就那麼一湊合,生產就搞起來了。秋後,誰家地裡的歸誰,一點也不麻煩。因而,他以前對合作社這種生產組織並沒有太大的興趣。今天經米鄉長這麼一說,他的認識一下子就上去了:哦呀,千萬別小看了合作社,它能防止自發傾向,防止兩極分化呢! 搞呀!趕緊搞呀!鐵頭覺得自己必須像當年鬧農會那樣,立馬在天牛廟幹出一番新名堂了。 他向米鄉長表了態,要以村支部成員為主,開犁之前就在天牛廟辦起一個合作社來,爭取組織起三十到五十戶來! 米鄉長聽了鐵牛的表態十分滿意。他說,縣上過幾天就要辦學習班,教給鄉村幹部辦社方法,一村去一個學習的。他今天就是先來吹吹風,通通氣,讓鐵頭有個思想準備。說完,他又到王家台村去了。 鄉長走後之後,鐵頭幾個免不了又議論了一番。說著說著,剛滿三天的兒子在裡屋哭起來了。甯蘭蘭走過去看了看,出來說:「我尋思,侄子別叫互助啦,馬上就要辦合作社了,就叫他合作吧!」 鐵頭把腦殼一拍,興高采烈地道:「好,就叫合作!」 三天后,上級果然發下通知,讓鐵頭去縣裡學習。鐵頭背著鋪蓋捲兒去學了五天,對合作社怎麼個搞法有了七八分明白。回來之後,他顧不上照顧還在月子裡的老婆,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辦社上。 鐵頭設想的方案是,先把村裡原有的五個互助組合並在一起。有了這二十多戶,合作社基本上撐起了架子。不料他只說通了三個互助組,另外的兩個堅決不幹,主要的原因就是不同意合作社地四勞六的分配方法。幾個村幹部無奈,便轉而在村裡動員那些單幹的戶。封鐵頭、郭小說帶頭動員自不待說,連甯蘭蘭也抱著只有六個月的孩子走東家串西戶。 經過一個階段的工作,入社的終於到了三十四戶。然而列出名單一看,窮戶、缺勞力戶占得多,富裕戶很少,有牲口的戶更少。驢總共九頭,牛是七頭外加三條牛腿。這樣合作社必然出現許多困難,一是勞力不足;二是生產投資難籌;三是牲口不夠用的。鐵頭說:「不行,還要拉一些好樣的戶。如果再拉進二十戶中農就好了。」於是他們又排出了二十戶中農,接著再分頭動員。 這二十個目標中有封大腳。這是郭小說提出來的。他的意思是:封大腳有牛,而他家那頭牛的一條牛腿被費大肚子擁有。現在費大肚子已經入社,如果把大腳也拉進來,那麼這頭牛的四條腿便全是社裡的了。而且大腳家有勞力,也能投資,能把他發展過來對合作社是很有利的。另外,大腳剛買了土地,自發傾向十分嚴重,如果把他弄到社裡,大夥鏢在一起,就能掐掉他那個自發傾向的芽芽。但鐵頭瞭解他的鄰居,說:「夠嗆,他怕是不會入的。」郭小說自告奮勇道:「我去動員!」 郭小說是在第二天早晨找到大腳的。當時他正在接收費大肚子送來的牛草。費大肚子擁有一條牛腿,按說是應該隔一段時間將牛牽回家喂幾天的,但他沒有牛棚,再說他正忙著為兒子娶回那個寡婦,實在無力建設牛棚。加上大腳也不放心一輩子沒養過牲口的費大肚子將牛牽回家去,於是兩家協商,讓費大肚子送四分之一的草料來,牛還是由大腳一家餵養。這天早晨,費大肚子果然挑來了兩籃花生秧。大腳對這份牛草很挑剔,見裡邊有一些發了霉生了白毛,就一一挑出,一邊揀一邊說:「表叔,牛是給咱掙飯吃的啞巴兒呀,給兒吃的東西,咱能糊弄?」費大肚子臉上便現出羞容,點著頭道:「是,是,下回我好好剔剔!」 就在這個時候,郭小說來了。郭小說向大腳表達了讓他入社的意思,當即遭到了拒絕。大腳說:「俺不入。自古以來種地都是一家一戶地幹,非要夥在一塊幹啥?」 郭小說又向他講道理,說是人多力量大,眾人拾柴火焰高,大腳說:「俺不信。我三天就能把我的地鋤一遍,你社裡也能三天把所有的地鋤一遍?」 郭小說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直接說出了合作社所設想的結果:「還是入社吧!入了社,土地就能增產!」 大腳笑笑:「增不增的,等秋後看吧!」 郭小說問:「你真不入?」 「真不入。」 郭小說看看旁邊站著的費大肚子,說:「那麼,大肚子叔入了你不入,這牛怎麼使?」 大腳道:「按老例子唄,我使三天,他使一天。」 話說到這裡,郭小說只好走了。 他沮喪地回到村部,打算向鐵頭彙報這一結果,想不到党支書的眉頭鎖成了疙瘩,正蹲在那裡邊抽煙邊罵:「日他娘的,怎麼淨出這樣的事?」 郭小說問正在一邊給孩子餵奶的甯蘭蘭出了啥事,甯蘭蘭道:「又有賣地的啦!」 「誰?」 「膩味。」 郭小說不禁吃了一驚:「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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