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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總之,梅姐降臨後不久,白露就經常看不見劉亞波的影子了。也許這並不奇怪,即使在那套公寓樓上,經常也只留下白露獨自過夜。奇怪的是白露從不過問劉亞波的行蹤,即使劉亞波不回來過夜也不過問。也許這就是白露用沉默來保持的她自以為是的尊嚴,直到有一天晚上,因為睡不著覺,當她把頭伸出窗戶想領略一下繁星的燦爛時,她的身體被無聲的鞭子輕輕地抽打了一下: 透過夜幕,她看見了劉亞波和一個女人在樓下相擁,雖然只相擁了一個短暫的片刻,他們的身體就鬆開了。

  劉亞波打開門時,白露已經躺在床上了。她佯裝已經睡了,劉亞波輕輕地潛到床上,躺在了她身邊。接下來,她睡著了,這一夜,她夢見了姚蘋果,她夢到姚蘋果脫衣服時突然醒了過來,她叫喚了一聲,劉亞波搖著她的肩膀。有幾天時間,她都在研究那個夢: 為什麼會夢見姚蘋果脫光了衣服?一隻肉色蜘蛛滑過來了,就在她夢醒之後的第二天,蜘蛛轉眼之間又不見了,白露站在視窗往下看,她想蜘蛛也許已經從牆壁攀援到街上去了,因為蜘蛛喜歡嗅著人味複雜的地方織網,這好像是母親告訴她的。就在這種蜘蛛的編織聲中,在劉亞波即將舉辦個人雕塑展覽的前夕,發生了一件讓白露的肉體受到淩辱的事件。

  劉亞波把她送到飛機場,參加一次旅行社組織的旅遊,沿著東南亞國家旅行一周。就在劉亞波離開機場後,白露突然感覺到身體不適,除了眩暈之外,就是想嘔吐。儘管如此,她還是參加了旅行,然而,當飛機降落到一座南方城市準備轉機時,她突然感覺到渾身乏力,她感到自己發燒了,如果將旅行繼續下去的話,她的身體根本就無法承受。所以,她放棄了跟隨旅行社繼續旅行,乘坐當天晚上的飛機返回了那座海濱城市。飛機降落時,時間已經進入了午夜,她想,劉亞波也許已經睡著了,所以,她要儘量地不驚動劉亞波。在她們公寓樓對面就是一家旅館,她站在露臺時經常看著對面旅館的窗戶,有些窗戶是敞開的,有些窗戶是永遠緊閉著的。

  毫無疑問,這就是生活,關閉或者敞開的窗戶永遠反映出一種關係,那始終關閉的窗戶裡面好像存在著不堪敘述的秘密,即使燈亮了,窗戶依然關閉著;而在一道道敞開的窗戶裡面,永遠可以看見的是一個個人在晃動。這樣說來,那些關閉的窗戶裡肯定存在晃動的身影了。白露住進旅館時產生了一種神秘的感情,她想給劉亞波打一個電話,她站在旅館的小露臺上,就在她剛掏出手機時,一輛車停在了公寓樓前,一個男人拉開了車門,一個女人鑽出了車廂。事情就是這樣發生的,夜色彌漫如蝙蝠振動的雙翼煽來了一個令人難以忍受的朦朧而模糊的場景: 那個拉開車門的男人正是劉亞波,而那個鑽出車廂的女人就是劉亞波雕塑展覽的贊助商梅姐。

  梅,是一個女人。現在,讓我們像站在旅館露臺上的白露一樣,透過彌漫中的夜色,前去探究生活的真相。白露的身體痙攣了一下,對面公寓樓的燈光亮了,透過層層窗幔,我們得費點力氣,因為太朦朧也太曖昧了;白露也是這樣,看上去她的整個身心都想伸進對面公寓樓的層層窗幔中去。此刻魔法產生了。因為燈光的緣故,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靠近了,接吻的影子緊貼著窗幔,仿佛在窗幔間的紋路上跳舞。白露發出了令人窒息似的一種冷笑,那冷笑刹那間滑過了她的面孔。那顯然是另一個女人,她叫梅,毫無疑問,梅,此時此刻已經跟劉亞波,一個男人發生了男人和女人在特定的環境中,可以心甘情願地發生的關係,它叫肉欲關係。因為,梅在那個下半夜並沒有離開公寓樓,而公寓樓上的燈光幾個小時之後突然熄滅了。

  另一頭的燈光熄滅之下,是白露的身體,仿佛從這一刹那間,她才猛然回顧到自己的私人生活,從她認識劉亞波的那一刻,她就感受到了一個男人眉宇間的勾引,當女兒姚雪梅把男友帶回家來的那天下午,勾引就已經開始了,她沒能擋住這種勾引,所以,很久以前,類似的事情在她和劉亞波之間發生著,而此刻,類似的事情也在劉亞波和梅之間發生著。

  似乎已經到了一種選擇的時刻。那天晚上,白露徹夜未眠,她開始想念昔日生活的城市,想念兩個女兒。自從她拋開她們跟一個男人出走之後,她從未與她們有過任何聯繫,而她的出走,意味著她已經在兩個女兒的心靈中留下了創傷。而在這裡,只隔著三十多米的距離,她就無法看清這種雲翳了,眼前的層層窗幔使她第一次悟到了: 男人的變異是合情合理的,也許男人在不同的場景之中都有背叛情感的自由,比如此刻,劉亞波之所以背叛自己,是因為梅可以取替自己,梅除了是一個女人之外,還是一個藝術鑒賞者,是劉亞波的贊助人,這兩條理由已經足夠劉亞波背叛她了。因此,白露突然獲得了一種心理上和肉體上的徹底解放。她可以毫無怨言地選擇生活了,何況她根本就不是劉亞波的什麼人,他們只是一對私奔者,為了肉欲和情感的自由結合而逃離了原本的城市。她突然之間醒悟了自己的身份: 她並沒有嫁給這個男人,也沒有同這個男人有任何契約,所以,她需要的只是選擇而已。

  她靜靜地在第二天早晨離開了旅館。此刻,晨風從海邊吹拂而來,使她清醒而平靜。她盯著臥室的方向,似乎是靜悄悄的,像戀人窒息了一樣地靜。她不能再等待下去了,繼續等待下去只會面臨一場三角對峙: 梅,劉亞波和她自己。她覺得很無聊,就像敘說一場毫無結果的故事,那些尖銳的荊條只會抽痛三個人的身心,為什麼不悄然地離開,就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似的離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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