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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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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大良和米小剛 李三定上小學四年級的時候,一個叫金大良的退班生和他坐進了同一個教室。每天老師點名,李三定總是第一個,金大良總是最後一個。後來上五年級,第一個被點到的還是李三定,最後一個卻不是金大良了,一問,金大良又到一個新班上四年級去了。 這就是李三定對金大良的全部記憶,金大良若是不出現,或是出現了跟他李三定沒什麼關係,怕是這一點記憶也難恢復起來了。 金大良是和另一個相貌堂堂的青年一塊兒來到殺豬場的,他們拉了兩頭豬,各自代表一頭豬的主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倆關係有多好呢,到後來打起來,才明白兩人打了賭,賭誰能排在對方的前頭。相貌堂堂的青年是黨支部書記米囤固的兒子米小剛,胖壯高大的金大良則是生產大隊長金七友的兒子。金大良認為他和老麥有交情,幹部不幹部的,老麥一定會交情第一,而米小剛更是自以為是,他覺得親不親階級分,老麥是貧下中農,而他爹是貧下中農的帶頭人,帶頭人一出面,交情、親情什麼的就都是個屁了。 這些話是事後金大良告訴李三定的,當時金大良和米小剛打起來的時候,李三定還沒搞清誰跟誰呢。 事情開始似沒有一點打架的跡象,兩人雖都信心十足,卻也算得上心平氣和。特別是金大良這邊,金大良的胖大個頭兒一出現老麥那張陰沉的臉就鬆開了。接著就是金大良上前拍了老麥的肩膀,老麥反過來也拍了金大良的肩膀,然後金大良拿刀架旁邊的煙給老麥點了一支,老麥停了手抽著,臉上帶著笑意。老麥這樣的人,跟誰這麼笑過啊。更過分的,是老麥抽上煙以後,金大良竟奪下老麥手裡的刀說,你一邊歇歇,看兄弟我給你露一手。老麥竟也不反對,叼了煙眯了眼睛,真的就隨他去卸一條豬腿了。金大良哪裡會卸,刀在手裡晃來晃去的,半天也找不准下刀的位置。老麥也不知哪來的耐心,伸了胳膊讓金大良先看自個兒的關節,再去看豬的關節,講啊講啊,然後說,再試試。金大良哪有心卸什麼豬腿,他本是要和老麥套套近乎的,好讓他的贏更加十拿九穩。但老麥這麼耐心,倒讓他有點騎虎難下,他只能硬了頭皮卸下去了。讓他萬沒想到的,是這時那邊捅豬的年輕人,卻早已將米小剛家的豬按在案上,卟哧一刀,輕易地就決定了他們的輸贏了。 金大良氣急敗壞地問年輕人怎麼回事時,年輕人卻一臉無辜地說,這事別問我,我只是幹現成活兒的。金大良又去看老麥,老麥這時卻不肯看他了,雙手舉了那把砍刀,對了架上的豬一陣猛砍,那兇狠的樣子,倒把金大良有些嚇住了。 事情再明白不過,老奸巨滑的老麥從開始就在想法穩住金大良,金大良的套近乎不但沒起作用,反而讓老麥的聲東擊西把他給繞進去了。金大良有些傷心地想,老麥啊,還真他媽的把交情當了屁了。 金大良自也不是十足的傻瓜,眾目睽睽之下,他和米小剛本就沒有一大早排隊,老麥無論怎樣可恨他都不能再說什麼了。再說,他們打賭的事老麥也一點不知情啊。這樣,他一肚子的怨氣,就只能朝神采飛揚的米小剛身上撒一撒了。 米小剛呢,這時正端了一盆熱氣騰騰的豬血要往家走呢,金大良一步跨上去攔住了他,說,慢著,你就這麼走啊? 米小剛詫異地問,怎麼了? 金大良說,你不覺得愧得慌啊? 米小剛說,我愧什麼? 金大良說,我要排在最後一個了,你不覺得愧得慌啊? 米小剛怔了一下,忽然笑了說,你愛排哪兒排哪兒,又不是我讓你排的,我愧什麼? 金大良說,大夥可都是深更半夜就來排隊了。 米小剛仍笑著,笑得一滿盆豬血都要端不住了。他索性將盆放下,上下打量了金大良說,大夥是誰?是貧下中農啊還是地富反壞啊?還有你,一轉眼的工夫我怎麼也不認識了? 金大良說,你他媽的少廢話,現在改還來得及,捅死的豬擱一半天臭不了。 米小剛仍是笑,一張端正的臉讓笑弄得都有些猙獰了。他說,我要不想改呢? 金大良說,我是為你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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