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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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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厭惡阿蓮,她原來是一個淫蕩、虛偽、骯髒的壞女人。 此後,我好長時間不再去找阿蓮,我對她心中充滿怨恨。 直到有一天下午,因為要做一個策劃,要採訪阿蓮認識的一個朋友,需要阿蓮提供聯繫方式,我才又去她家。 敲門很久,房門才打開。是方傑開的門。然後,我看見那間「山頂洞人茶室」裡煙霧繚繞,阿蓮頭髮披散,正捧著一張錫紙,錫紙上放著黑乎乎的黏黏的膏藥狀的東西,冒著嫋嫋白煙。阿蓮貪婪地吸著,眯縫著雙眼,一副很沉醉的樣子。我曾經暗訪過那些吸食毒品的群落,我知道她正在吸食著什麼。 我一把抓過錫紙,厲聲問道,哪裡來的? 阿蓮連想也沒有想,說,方傑送來的,給我。她伸出纖細的手掌。 我轉身逼視著方傑,罵道,狗日的,你就送這種害人的東西。 方傑說,是她打電話要的。關你什麼事? 我當時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發那麼大的火,我一個勾拳把方傑打趴在了茶几下。方傑爬起身,向我撲過來,我一把抓住了他的喉嚨,手指收緊,他張大嘴巴努力地喘息著。我惡狠狠地說,我今天就敢捏死你,相信嗎? 方傑漲紅了臉,連連擺手。我鬆開手指說,滾開,再讓我看見你這個噁心的東西,就絕不饒你。 方傑打開房門,落荒而逃。 阿蓮說,給我,給我。她撲過來搶我手中的錫紙。我一隻手阻擋著她,一隻手將錫紙揉碎。然後推開她,跑進洗手間,扔進沖水馬桶裡,放水沖進了下水道。 阿蓮緊跟著沖進衛生間,看到馬桶裡正在旋轉的水流,像只母老虎一樣撲過來,抓住我的手指放進嘴中狠狠地咬。我感到鑽心般的疼痛,血順著她的嘴角流下來,一滴,一滴,滴在地板上。我沒有掙扎,我知道,正在遭受著毒癮折磨的她和我一樣難受痛苦。 後來,她張開嘴巴,放開抓住我衣服的手,好像很累很累,她說,你殺了我吧,快點殺了我吧。我拂開她的頭髮,看見她一張臉異常恐怖,雙眼沒有光彩。我抱起她,想把她放在床上,讓她靜靜地躺一會兒。可是,她緊緊地,緊緊地抱著我,好像要將我融化在她的身體裡,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肋骨硌疼了我…… 阿蓮清醒過來已經是夜晚。她連連向我道歉,替我包紮手指上的傷口。她將我的手臂抱在胸前,歉意地說,我當時不知道自己會這樣傷害你,原諒我吧。她的眼中淚光閃閃。 我說,一點小傷,不要緊的。 阿蓮說,你真是一個好男人,不知道哪個女人以後有福氣,會嫁給你。 我說,我喜歡的女人都結婚了,我不娶了,就這樣單身吧。 那時,我突然又想起了媚娘,心中充滿了悲涼。 那天夜晚,阿蓮告訴我,老公出國後,她很孤獨,漫漫長夜無法排遣,就去了一家夜總會,認識了方傑。方傑介紹她吸毒,她此後就染上了毒癮,已經快三年了。 我說,答應我,為了孩子,為了這個家,別再吸毒。 阿蓮點點頭。 後來,阿蓮真的戒掉了毒癮。 我知道想要戒掉毒癮很艱難很艱難,多少男人吸而複戒,戒而複吸。他們說毒癮發作時,就好像無數螞蟻在骨頭裡蠕動,那種折磨是人世間任何痛苦都無法比擬的。可是,弱小的阿蓮戒掉了。只是,當我再見到她時,她的兩隻手臂上,都是被牙齒咬過的深深的傷痕。 後來,我舉報了方傑,方傑被關押了。 晴朗的日子裡,我總喜歡漫無目的地行走在福州的小巷裡。 就在那些一家家交映生輝的銀行和爭奇鬥豔的桑拿城後面,我見到了最真實的福州。 和北方不同,福州街頭滿眼翠綠,四季都是這樣。榕樹垂拂著長長的鬍鬚一樣的氣根,像一個個飽經風霜的老人;小巷兩邊是木板搭就的古老房屋,屋頂泛著墨綠色的幽光,似乎很遠就能聞到一股滄桑的氣息。福州的陽光永遠燦爛明媚。小巷裡行走著頭戴草帽身穿長衫的老人,他們黝黑的膚色和滿面的皺紋讓人心生愁苦,他們慢慢地走著,佝僂著腰身,腳步蹣跚,似乎福州幾十年的歷史就是這樣走過來的;偶爾還會有打著陽傘的女子走過,她們只穿著很少很短的鮮豔衣服,只遮擋著胸腹和臀部,衣服外的肌膚細膩白皙,她們走得從容而自信,高跟皮鞋敲打著古老的青石板鋪成的路面,敲打出節奏分明的脆響,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在這些幽深的小巷裡,居然生活著如此時尚美豔的女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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