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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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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小尤此次前來,還有一個目的。她聽說「春宵一刻」新來了一個窯姐,體重三百多斤,起了個名叫「花團錦簇」。關於這個窯姐,瀋陽城裡傳的可熱鬧去了。有人說她本是王母娘娘的外孫女,因吃多了太上老君的仙丹,身體就像吹氣似的往上長。王母娘娘把她罰下凡間,想要她經歷點磨難。可沒想到,她下得凡來,一頭就闖進了妓院,好吃好喝的,身子越發胖起來。有的人說,她天生就長得這麼胖,王母娘娘看人間太苦,女人們都瘦得沒了人樣,就把她派了下來,以身示範,告知女人,屁股怎麼長,大腿怎麼長,乳房怎麼長。更多的人則說,別看那姑娘長得胖,容貌、姿色可是人間難尋,貨真價實的天仙是也。就這麼一傳十十傳百,「花團錦簇」可就大火了,每天來嫖她的人多得推擠不開,男人們都想看看這下凡的天仙到底長什麼樣,也想體會體會這三百多斤的女人是什麼滋味。花小尤本來就好熱鬧,雖然她猜想有關這胖女人的傳說不過是浙江人玩的手段,但還是覺得心裡癢癢,順便也就來瞧一眼。 聽說「花團錦簇」有軍爺陪著,花小尤也就沒再強求,與老鴇子胡扯了幾句,對國爾木說一句「回家吧,這不是招待咱們的地方」,就告辭了。老鴇子這才長出一口氣,撫了撫一直亂跳不止的心房。 花小尤走下樓,卻碰上哥哥國子秦,兄妹倆在這種地方碰面,誰也不覺意外。國子秦本來就是這地方的常客,從花小尤記事起,就沒少見他往這類地方出溜。至於花小尤,當哥哥的太知道了,你就是某一天聽說她嫁給了和尚,並且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和尚,你也不要大驚小怪,這些事對她來說,都屬正常。 花小尤猛撲過去,摟住國子秦,說:「哥,我想你了。」 國子秦搬住花小尤的臉,仔細看了看,說:「哥也想你,好幾次做夢都夢見了你。什麼時候從黑龍江回來的?也不說來看看哥。」 花小尤一撒嬌:「人家不是忙嗎,哎,哥,你也是來找那個『花團錦簇』的?這下可好了,我不走了,我要看著你跟她玩。」 國子秦一下子想起了新婚之夜,就是這個頑皮的小妹扯去了他床上的幔帳,然後一邊跑一邊滿院子喊,說是看見了嫂子的大白屁股。 他搖搖頭,故意繃起臉:「淨胡說八道。」 花小尤沖老鴇子一擺手。老鴇子忙不迭地跑過來,賠著笑臉:「子玉格格有什麼吩咐?」 花小尤說:「以後我哥在你這裡的花銷都記在我的賬上,哥你在帳單上也不用簽字,畫個大白屁股就行,像我嫂子那樣的。」 國子秦抬了抬手:「看我掌你的嘴,」又說,「不用,小妹,哥現在有錢。」 花小尤問:「發財了?」 國子秦說:「哪啊,哥謀了個差使。」 花小尤:「在哪?幹啥呀?」 國子秦說:「在高麗會館,給人家跑跑腿。」 花小尤心裡一動:「是南時順那兒?」 國子秦點頭。 花小尤說:「哥,你去玩吧,我在對面蘇白茶樓等你,完事了你過來。」 蘇白茶樓也是朱老闆開的,名字取自杭州西湖的蘇堤白堤。這茶館是個小二樓,樓上品茗,樓下是茶莊,專賣龍井、毛尖等江南名茶,門口立著個大牌子,寫著「明前特炒,雨前特炒」一類的字。 南方人做生意就是與東北人不一樣,不論是開綢莊,開飯店,開妓院,開茶館,都講究個特色。當時有人曾尖刻地比喻說,東北人做買賣就像傻麅子,繞不過彎;南方人做生意則像猴子,道眼子多,鬼靈得很。就拿這茶館來說吧,東北人開的茶館,白茬桌子,大花粗瓷碗,誰來了,大碗咣當一聲扔桌子上,老蒙古的紅茶磚掰下來一塊,再咣當一聲扔碗裡,從火爐上拎下燒得咕咚咕咚的大茶壺,滾燙的開水像撒尿似的澆進碗裡,那茶立時就見了顏色,黑紅黑紅,濃釅釅的,像一碗豬血。 南方人開的茶館就不一樣了,首先人家叫茶樓,不叫茶館,聽著就雅了些,檔次也覺得高了些。房間隔成一個個的小雅間,清一色的楠木傢俱,清一色的景德鎮茶具。牆壁上掛著白居易和蘇東坡的詩詞,全弄成像從哪個碑石上拓印來的樣子,黑底白字,古色古香,看著來路就挺正宗。如果你有雅興,還可以欣賞江南絲竹,還可以欣賞茶道。 花小尤找了一個單間坐下,要了一壺洞庭湖特產——君山銀針,她喜歡看那茶在杯裡立成一蓬水草的樣子,也喜歡那種清香怡人的味道。 剛剛喝了一杯茶,卻聽外邊有人唱:「說花兒小姐你要細聽,我本是蟈蟈哥返回家中。」 花小尤一聽就知是大肚蟈蟈。果然,門一開,大肚蟈蟈和一個精瘦的南方人走進來。 花小尤站起:「蟈蟈哥,這麼巧,你也在這兒。」花小尤有意把「蟈蟈哥」喊成「蟈蟈蟈」,就像農村老娘兒們喚雞的聲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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