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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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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融還告訴王曉野,他從香港島搬到了另一個島上,並聲稱這是香港罕見的「適合人類居住的地方」,叫愉景灣。從這兒可眺望大海,並乘舒適的海輪去香港島上班。這在王曉野的腦海裡是一幅浪漫的畫卷,因為他一直認為生活中有水和船就會浪漫。陳融如果補充說愉景灣裡美女如雲,那對王曉野就是天堂了! 若干年後,王曉野從紐約一到香港,就毫不猶豫地搬到了愉景灣,從此再未離開過那兒。他漸漸變成了個風流倜儻的傢伙,也就是越來越牛逼哄哄了。這類人曾被叫做假洋鬼子和洋買辦之類,後來漸漸被流行語歸類為「海歸」,因其在海外留學後歸國,故取「海龜」之音,以別於僅有國內文憑的「土鼈」,一種善於在土裡打洞、覓食的動物。 第一次到愉景灣時,陳融兩口子請他上家裡吃飯。飯後飲茶閒聊時,陳融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書給王曉野看。王曉野一看那熟悉的藍色書皮就樂了,再打開一看時,兩人都笑出了聲。原來這是王曉野當年送給陳融的結婚禮物,書名叫《悲劇的誕生》。王曉野在扉頁上的題字依舊清晰奪目:獻給製造悲劇的人們! 沒想到一語成讖,他們果然都成了悲劇大師! 4.1996年,王曉野的一位老友從大陸來香港出差,順便到愉景灣探訪王曉野,他從此知道渤大市有兩間公司正在申報H股。這位老友不是別人,正是與王曉野十年前在西藏一起漫遊的張北淩,此刻他是華北省證管辦綜合處處長。 張北淩與王曉野多年來志趣相投,很能尿到一個壺裡。這一點從他們的人生軌跡中可以看出:兩人在大學畢業後被各自單位派到同一所農村中學教書,從此成為密友。一年後他們本應回到各自所在的國家計委和北京外語學院,但他們都認定回到機關人會過早步人生的陽痿期,於是為了汲取大地精氣,他倆決定再到西藏支邊一年,從此與西藏結緣。後來王曉野去美國留學,張北淩仍不願在機關裡待,就考回北大讀了個金融博士,沒想到畢業後還是被分回了部機關。他果然陽痿了幾年,回報是熬到了副處級。等提拔到正處級時,他乾脆掛職到了華北省證管辦工作,因為他喜歡在基層收集一手資料。 張北淩是個備受爭議的人物,很多人不太喜歡他,因為他憤世嫉俗,不大給人面子。但他的專業知識精深,對真正優秀的企業很熱心,毫不計較地提供幫助。有人為上市指標而到省證管辦搞公關,卻在他這兒碰釘子。陳邦華就是其中的一個。 張北淩對王曉野說,「有的國企不符合上市要求,比如申報了H股的華北食品公司,我因此還和渤大市的副市長陳邦華有幾次不愉快的交鋒。可是他和馬省長的關係鐵,最後還是他的意見占上風。如果你想做這個項目,要找的關鍵人物就是我最煩的陳邦華,因為他不僅是副市長,而且是渤大市證管辦主任。」 「你怎麼過了這麼多年性格一點兒沒改?看來你和潛在的遊戲規則還是格格不入!」 「嘿!你還教訓我?你那脾氣在國內也沒戲。北方不比南方,計劃經濟的氛圍更濃。我一看到陳邦華這種人就討厭,他也煩我,所以我出面找他反而會幫倒忙。」 「不過,我知道你該出手時會出手的。還記得你當年在金山中學一鳴驚人的翻窗絕活嗎?得拿出那種幹勁才有戲啊!」 「可惜當年的勇氣和浪漫已不復存在,現在是沒有浪漫的年代!咱們只能『憶往昔崢嶸歲月惆』了!」張北淩哈哈樂了。 王曉野說的絕活指的是當年張北淩在講師團的軼事。那時從中央各部委機關派到那個鄉里的講師團成員一共有五個小夥子,儘管個個都想在學校弄出點風流韻事,但都有賊心沒賊膽,只有平時一本正經的張北淩幹了樁絕活把大夥兒給鎮了。那時他看上了本校的一個眉清目秀的數學老師,笑吟吟的面容,俏麗的眼神,頭上梳著兩個粗大的辮子,外加一張性感而倔強的嘴唇。一天晚上,張北淩跟《紅與黑》裡的于連一樣,先爬上樹,再從從窗戶翻進了女人的閨房!美人大驚失色,緊張到死但不敢出聲,繼而大喜!於是在漆黑的夜幕中,張北淩靠翻窗贏得美人心! 「現在我已經給你指了道:你要幽會的美人就是陳邦華,蕩婦、潑婦還是賢妻良母,反正都是他,就看你如何勾引了!」 張北淩看似語重心長,實有激將的味道。這是他倆之間不言而喻的一種挑戰。張北淩當年之所以膽大包天,就是因為受了王曉野的刺激和挑戰:因為他不信王曉野能把他們北大在校讀書的女生勾引到那個偏僻的山溝。結果張北淩輸了!他靠翻窗入美人閨房才扳回一局。 後來他們一塊去了西藏,這又是兩人的想像和互相叫板的結果。 第六章 投石問路 (1996年12月) 1.王曉野為了見到陳邦華,先通過一個深圳朋友的找到一個中間人。因為此人從事葡萄酒業務有些名氣,陳邦華前幾年主管的渤大葡萄酒廠瀕臨倒閉,就把他請到渤大市當顧問,結果整改效果不錯,深得陳邦華賞識。 中間人叫張樂平,戴深度近視眼鏡,一副老實憨厚的學者樣,王曉野感覺他是個實在人。可僅僅為了介紹與陳邦華見面,張就開價要3萬人民幣介紹費。王曉野對此項目志在必得,就支付了這筆錢,權當公關費。沒想他到了渤大市後,等了三天還沒與陳邦華「幽會」成功,最初張樂平還找理由,到最後他乾脆溜之大吉!後來一打聽,才知道他自己的財產被年輕的第三任老婆席捲一空,不知去向,他身心俱焚,從此變得人窮志短,也學會了此招,而王曉野就成了第一個中招的受害者。身為銀行家的王曉野,在中國也免不了犯這種低級錯誤! 遇到挫折時,王曉野喜歡靜靜地聽音樂、冥想、打坐。他說這是在與自己的靈魂約會。他始終活在兩個世界裡:一個是戴著面具斡旋的世界,另一個是不戴面具的世界,他在此赤裸地面對自己的靈魂,與那個真正的自我遊戲,他的困惑、痛苦和由此而來的愉悅如影相隨。他常想,上帝發給人的指令是:向左-右-轉!這就是人的處境。 渤大機械項目他連門都沒摸到,焉能不沮喪?他望著窗外的大海出神。小時候他的眼前老是一片湖或一條河,遠處總有山擋住視線!現在海替代了湖與河,可海好像沒有盡頭,極目處總是海天一色,令人想到萬物一體;而海的變幻無窮更令人生出風月無邊的感慨。 「至少眼前的海水與渤大市的海水是連在一起的。」他默默念道,「萬物都是一體的,我們玩的不過是暫時分離的遊戲。」 他打開了音樂,放出的是巴赫的大提琴獨奏曲,卡薩斯這個西班牙老煙鬼拉的。西班牙這種地方易出產這類怪才,比如拉大提琴的卡薩斯,畫畫的達利、畢卡索,還有老堂,對!就是堂.吉柯德,他已經比作者賽凡提斯本人更有名。被阿拉伯人佔領了七百年的西班牙,從文化和血液上都雜交出了一個新品種,而西班牙的這種血液一直遺傳到整個南美、北美甚至菲律賓的文化中。 巴赫的曲子被卡薩斯從寂靜中演繹出一種湧動的瑰麗,一種靜極而動,給王曉野帶來一種幽遠中的勃發和寧靜中的升騰,再化為一種力,撫平他內心的躁動。也許因為巴赫離上帝近,所以他的音樂總在營造人神一體的氛圍,縮短了人與上帝的距離。孤獨地聆聽大提琴獨奏是他在紐約獨處的歲月裡養成的習慣,那個喧鬧的城市使孤獨感更顯突出。幸虧有了古典音樂!但這表面寧靜的音樂有時會引起他更為內在的騷動和想像。孤獨而低沉的大提琴旋律,給他帶來的意象是兩個舞動的女人,還有她們甜美的笑聲…… 沈青青第一次來他家做客時,和妻子林潔一起談笑甚歡。兩個女人一起回憶大學時代的種種逸事,都笑得跟孩子一樣。王曉野把沈青青帶到客廳的一幅油畫前,畫面是一片秋日的白樺林,一條小徑通向密林深處,遍地秋葉,粉白色的樹幹被擁抱在深淺不同的黃色和橙色之中,一片靜謐、悠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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