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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第四章

  昨晚從葦塘回來,本想睡個懶覺,不料卻被謝元庭扒拉醒。我強睜開眼,不耐煩地說:「幹啥呀,人家睡得好好的。」

  「你看太陽都照屁股啦。」謝元庭指著窗外說。

  太陽光傾瀉到我的臉上。我揉揉眼睛,扭頭一看,屋內就我一個人躺著。

  我穿衣下了炕。這才想起昨晚達子說過,今天連裡放一天假。這些人大概自尋樂趣去了。

  謝元庭瞅著我說:「聽說葦塘老大了,挺有意思的,快給我講講。」

  我瞥了他一眼說:「有啥好講的,那葦塘是大,把我都轉迷糊了,差點兒凍死在裡頭。」

  「真的嗎?」謝元庭瞪起眼睛,目光有些驚詫。

  「那還有假嗎?」我說,「那天下午,我正替人割葦子,忽然來了白毛風,風攪著雪,根本看不清道兒。要不是鄭義平和黃隊長找來,我早成凍死鬼了。」

  「真懸哪。」謝元庭眼珠一轉說,「可你走這些天,還有人說你上葦塘是假積極,顯大眼,混白吃,還想掙現錢。」

  「什麼?」我睜大眼睛盯著他問,「誰這麼說的?是不是邱玉明?」

  謝元庭眼珠轉了轉沒吭聲。

  我猜想一定是邱玉明看我上葦塘眼氣,才背後說風涼話。他要去,幹不了兩天准得累趴下。遇見那白毛風,他能不能活著出來,真不一定呢。

  「邱玉明這兩天淨幹些啥?」我問他。

  「他……跟大夥兒一塊上工唄。」謝元庭說話有些支支吾吾,「不過……有人看見,他沒事兒就往郎曉忻那兒跑,倆人挺投緣的。」

  平時,邱玉明、田達利在屋時,謝元庭從不主動跟我說話。儘管他家離我家較近,但上學時也很少與我來往,倒是他和邱玉明、田達利他們經常在一起。

  謝元庭中等個,因皮膚黑,班裡同學叫他剛果人。長長的臉上長滿了青春痘,大鼻子,厚嘴唇。屁股蛋瘦尖,像連裡叫瘦狗的那匹馬。他大我兩歲,樣子挺憨厚,其實心眼蠻多,善於見風使舵,人送綽號「謝老轉」。他看出邱玉明對我有發洩不出的怨氣,加上我又是這麼個家庭狀況,在公眾場合他對我的態度一向謹慎,他這樣做也情有可原。這年頭誰不想保護自己。農村可比學校要複雜得多。

  今天他趁邱玉明沒在場,跟我說話才隨便了些。

  他張嘴剛要說什麼,邱玉明、田達利嘻嘻哈哈走進了屋。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主動跟邱玉明打著招呼:「玉明,你們上哪去了?」

  「跟胡立仁上三連去了。」邱玉明眼睛放著光,扭頭對田達利說,「沒想到還碰到這事兒。」

  「可不是咋的。」田達利應和道。

  田達利與邱玉明站在一起,形象截然不同,顯得極不協調。邱玉明小眼睛,薄嘴唇,黑黃臉,細眉毛,雞胸脯,乾巴身子骨。田達利則濃眉大眼,黃白臉,身材魁梧,只是微微有些駝背。很奇怪,短短幾天,他倆就好得像一個人,達到形影不離的程度了。

  胡立仁推門進屋,嘴上叼著煙捲,沖邱玉明、田達利一眨眼說:「咋樣?哥們兒領你們到三連沒白去吧。她長的咋樣?」

  謝元庭眼神有些疑惑:「『她』是誰呀?」

  「誰?」胡立仁說,「方怡玫唄。」

  方怡玫!我不禁一怔。

  邱玉明說:「以前胡立仁說她漂亮,我還有點納悶。今天一見,嘖,長得賊靚。」邱玉明轉過臉問我,「老白,你說是不?」

  「我哪知道?我又不跟她在一個連。」我故意這樣說。那天在小賣部跟方怡玫撞在一起的事兒,他們並不知道。

  「敢情你們到三連就為去看方怡玫呀?」謝元庭問。

  「誰說的?」胡立仁眨著狐狸眼說,「我本來領他們到三連是去打撲克,可剛摸牌就聽外邊有吵吵聲。我們放下撲克,推門一看,方怡玫陰沉個臉從宿舍出來正朝房後跑去。我心裡納悶,一問別人,原來杜金彪剛才跑到她那兒去,想掛她。可她理都不理,扭頭就走。杜金彪氣得在後面指著她罵。這個方怡玫也真是的,不就是長得好點兒嗎?裝什麼清高?她現在這身份,誰搭理她?她真不知趣。你們說說,她真要跟杜金彪好上了,誰還敢歧視她?哼,真不知這人咋合計的!」

  當當,有人突然敲了兩下窗戶,傳來韋翠花的聲音:「狐狸,在這兒白話啥呢?達子讓你上俱樂部磨大米,後天就放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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