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紅堿草 >
三十八


  「哎,你知道不?冷霜月當上三連指導員了。」謝元庭說。

  「是嗎?」我感到很驚奇。

  「看樣子,你不愛走動,啥消息也不知道。」謝元庭說,「冷霜月真不含糊,插秧時表現得確實出色。聽說,她跟三連插秧最快的一起幹,硬是沒落下,手都插腫了,也不休息。冷霜月在校時就是班幹部,有組織能力,加上自己能幹,得到了黃樹川的欣賞。黃樹川在咱連當隊長時,你還不知道哇,他就喜歡能幹活的。插秧剛一結束,他們連的指導員就被借到農場,留下一個空缺,黃樹川就向營裡舉薦了她,營裡連奔兒都沒打就同意了。咱營新知青當指導員她可是蠍子■■獨一份呀。」

  我暗自為冷霜月高興,畢竟她給我們新知青爭了臉。我也佩服黃樹川,他為人正直。黃樹川在二連時,對我挺關照。他喜歡踏實肯幹的人,可這新來的隊長黃樹山卻與黃樹川大不相同,整天背著手在地裡轉悠,像個監工。能幹的人,他未必賞識。倒是有幾個偷懶耍滑的老知青,因常請他喝酒,他便給安排俏活。我搞不明白,我這樣拼命地幹,黃樹山他是嫌我家庭有問題,還是我沒有請他喝酒呢?我真的懷念黃樹川了。假如他繼續留在我連,我的處境不至於這樣。

  我瞅著謝元庭,他正愜意地吐著煙圈。

  我說:「你好好幹,爭取當個連長、排長,我也好跟你借光啊。」

  「難啊。」謝元庭猛地吸了一口煙,「這麼多老知青,啥好事兒能輪到咱新知青頭上啊?」

  「冷霜月不是當上指導員了嗎?」

  「她不是趕點子上了嗎?」他的口氣不知是羡慕還是嫉妒。

  「點子。」我自言自語著。我的點子在哪兒?吃苦挨累受氣遭罪的點子我全都趕上了,至於別的我做夢都不敢想。

  夜色已深,我們不知不覺來到宿舍的房山頭。

  我說:「你先回屋,讓別人看見你跟我在一起,不好。」

  他說:「那有啥?」

  「還是注意點好。」我推他一把,「你先走吧,只要咱倆心裡好就行啦。」

  謝元庭沒說什麼,轉身走了。

  幾天後,當聽到周慶福被公安局抓走的消息時,我不禁大吃一驚。

  我疑惑地問謝元庭:「不會是謠傳吧?」

  「啥謠傳,昨天我到三連,他連的人都說,親眼看見周慶福被兩個公安的人銬上手銬帶走了,這還能有假?營裡正在調查誰跟他來往密切哪。」謝元庭語氣肯定,令人不容置疑。

  「為啥抓他?」我急切地問。

  「聽說是偷聽敵臺。」謝元庭說,「你說這小子缺心眼不?你偷聽就偷聽唄,誰也不知道。幹嗎往香港去信?還要跟臺灣的特務取得聯繫,讓那邊給他寄錢。那邊真的給他寄了些錢,說是做他的活動經費。還讓他在這邊發展組織,收集情報。他也不是高幹子弟,能收集啥機密?頂多收集點青年點知青的不滿情緒唄。這小子得人家的錢,還真的發展了一個叫『狗熊』的老知青。這次他去信彙報成績,還讓那邊給他寄錢,信還沒出縣就被人懷疑上了。公安局立馬把信扣下。那還有他好,不抓還留著他?」

  啊,怪不得他總貓在被窩裡聽收音機,原來是偷聽敵臺,我才明白那天夜裡他找我的用意。當時我還以為他說說而已,沒想到他真那麼做了。我忽然感到後怕,後脖梗兒直冒涼氣。這小子能不能招出給我錢的事兒?要是那樣我就是渾身是嘴也難以分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呀。

  我頓時心驚肉跳,囁嚅著問謝元庭:「你聽說這小子都招了些啥?」

  「審訊他時,我也不在場,誰知道他都說了些啥?」謝元庭說,「不過聽三連的人說,那個叫『狗熊』的老知青被營裡的民兵關起來,正讓他交代問題呢。」

  「哎,白劍峰,」謝元庭望著我,「過去你倆睡覺挨著,這小子沒發展你?」

  「沒……沒有。」我支吾著,心裡像揣了個兔子怦怦亂跳。我不能承認周慶福找我的事。我說:「他就是想發展我,我也不能幹。」

  「那是。」謝元庭看著我,「我知道你不會上那小子的當。」

  「你還聽到啥消息?」我想從謝元庭口中探聽青年點對這件事的反映,看是不是牽連到了我。

  「別的倒沒聽到啥。」謝元庭小眼睛一眨,湊近我耳根,「咱哥們兒不錯,我跟你說句實在話,就怕有人說周慶福和你關係密切。你真得有心理準備。」

  「嗯。」我順口答應著。心裡在想,別人萬一問起此事,我該如何回答?

  小隊部裡,黃樹山、達子和崔紅英坐在炕沿兒上,六隻眼睛像六把利劍直刺向我。我站在地當間,不敢面對那像審視犯人般的目光,低頭思考著對策。

  「白劍峰,你老實交代周慶福找過你沒有?」黃樹山大聲訓斥道。

  「沒有。」我脖子一梗,硬邦邦甩過一句。

  「你還想抵賴!」黃樹山猛吸了口煙,沖我噴出一團煙氣,「有人看見了,有天晚上,在房山頭周慶福塞給你錢。是不是他發展你啦?」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