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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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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義平,」黃樹山小眼睛一立,尖聲道,「母是隊長,咋就不能管?這兒有你啥事兒?你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嗎?」 「放你媽的屁!都死人啦,你還說咱們多管閒事兒?」鄭義平氣得攥緊拳頭,鬍子都立了起來。 「咋?」黃樹山脖子一歪,「在這兒你還想耍橫呀!」 吳大山不耐煩地擺了下手:「行了,行了,別在這裡瞎吵吵。鑒定就鑒定,沒啥大不了的。」他回頭對黎義鳴說,「你是連長,就安排法醫鑒定吧。」 「行。」黎義鳴點點頭。 吳大山看著大夥說,「行了,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黃樹山「哼」了一聲,一甩袖子出去了。 吳大山對黎義鳴說:「你派倆人在這兒守著,其餘的人都回去吧。」 黎義鳴說:「我跟鄭義平在這兒,別人先回去休息吧。」其他人這才陸續往出走。 吳大山見我沒有走,問:「你咋還不走?」 我站著沒吭聲。 吳大山沖黎義鳴使個眼色,黎義鳴馬上過來將我向外推,我死死拽住門框,說:「不,我要留下來陪方怡玫。」黎義鳴向吳大山遞去徵詢的目光。 「唉,」吳大山看著我和黎義鳴,「既然這樣,你們就替我看好方怡玫吧。」說著他眼圈紅了。他緊咬著嘴唇,轉身走了出去。 冷霜月、韋翠花領著一幫女青年來了。冷霜月將一個白布單輕輕蓋在方怡玫的身上。她們垂著頭,默默地掉眼淚。 我靜靜地站在方怡玫的身旁,我要陪她度過這最後的夜晚。 冷霜月打來一盆水來到炕前,韋翠花顫抖著輕輕掀開蒙在方怡玫臉上的白布,她倆用毛巾沾著盆裡的水擦拭著方怡玫臉上的血跡。這張曾經讓我心動、讓我揪心的熟悉面容此時慘白如紙,鼻翼兩側和嘴角邊的溝紋清晰可見,長長的睫毛遮蓋了那曾經美麗而憂鬱的雙眸。我茫然地望著這張慘白的臉,不禁想起第一次見到她時我驚詫的心跳,想起了紅海灘上她向我敞開心扉的真摯,想起了她飽受歧視仍偷偷關心我、鼓勵我,想起了葦叢中她與我相擁的忘情時刻……這些往事歷歷在目,又恍如夢境,攪得我心痛如割。 第二天,黎義鳴領著幾名公安人員來驗屍。法醫掀開白布單,仔細察看了一番,在法醫鑒定上寫道:死者頭部遭鈍器擊打,造成腦顱損傷,窒息而亡。 黃樹山沒能保住黃樹田,警車離開時也帶走了黃樹田。 當天下午,在東雪梅的墳旁不遠處又挖了一個深坑,我和幾個青年將方怡玫輕輕放進棺材裡。我手裡捧著那個茶缸,凝視著上面鮮紅的字跡:「贈給最可愛的人」。當我紅著眼圈向大夥兒揭開了方怡玫的身世時,人們頓時愣住了。有人悄聲說,真沒想到方怡玫是烈士的遺孤啊!韋翠花忍不住低聲啜泣。我將茶缸鄭重地放在怡玫的身旁,淚水再一次奪眶而出。 在培土的一刹那,又響起了一片哭聲。我抓起帶有紅堿草的泥土,一下一下培到方怡玫的墳上。 隨後全連的知青紛紛上前抓起成片的紅堿草,培到墳包上,整個墳包被厚厚的紅堿草所覆蓋,猶如蒙上一層大紅絨布。 黃樹山這些天沒少往農場跑。他找到牛主任,反復說是誤傷,讓他替黃樹田說句話。牛主任真的上縣裡去求情,還真起了作用。儘管沒有最後宣判,但聽說,最多判七年。 聽到這個消息,青年點炸了營。這個黃皮子也太可惡了,他的活動能量真大。打死人償命,這是天經地義的,怎麼他就能改變。 大家商量過後,決定到縣裡去告。 我寫了一封上告信要求嚴懲殺人兇手,鄭義平拿著讓全連人在上面簽字,按了手印。我將上訴狀抄了一份,與黎義鳴、鄭義平一起到縣知青辦找到了張海川。他現在是知青辦組長。 張海川看完上告信,氣憤得一拍桌子:「簡直是豈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把人打死,這還了得。」 鄭義平說:「張組長,方怡玫死的太慘了。她是抗美援朝烈士的遺孤。黃樹田對她太殘忍了,您可得給我們知青做主哇。」 他望著我們,說:「你們放心,我以知青辦的名義去找他們,對迫害知青的人,一定要嚴懲。」 過了些日子,傳來消息,黃樹田被判處死刑。 刑場設在黃屯不遠的一片凹地裡。 前幾年這兒建了個磚場,就地取土。後來土挖得差不多了,磚廠就遷走了,只剩下這一個大大的深坑,成了縣執行槍決的法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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