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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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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情跌入低谷地推開客房門,領著楊洋進去。為了佈置這公主寢宮我可花了不少心思,一會兒擔心太幼稚,一會兒擔心太沉穩。今天想著要豪華型,明天又想改簡約派。對於一個我從沒見過面的十四歲女孩子,我根本不知道她的喜好、風格、偶像等等影響閨房裝修的因素,太難為我了。龍一騰除了催促我快馬加鞭,一點有價值的參考意見也沒有。他的腦子裡能回憶起來的都是女兒十歲以前的樣子,後來的四年是他這個做父親的盲區。 「哎,楊洋,你幫我看看這屋裡的佈置合曉雨的品味嗎?會不會太幼稚了?你不知道,前半個多月我就一個人呆坐在這兒,滿腦子都在想怎麼佈置這屋子才能讓曉雨滿意,畢竟這也是她的家。」 我可以對天發誓順口說出的都是百分之百的大實話,而且半個月裡不下十趟地去商場裡挑選寢具的顏色和每一件小飾品。楊洋卻用一種複雜的表情看著我,是感激?是羡慕?是懷疑?不對,糟了,她一定以為我托她在老龍的女兒跟前幫著說好話呢,又一種收買主考官的惡劣行徑。哎,沉默是金,我還是少說為妙。 「米阿姨,其實曉雨也就在這個家待一個月,何必下這麼大功夫呢?」 我一愣,敏銳的直覺告訴我這招叫「投石問路」,小龍女的高參在拐著彎兒套我話呢。別看是輕描淡寫,其實暗藏殺機,稍不留神就掉進陷阱裡了。米涵啊米涵,看來真是不能輕敵啊。 於是不假思索的我高姿態地說:「不管是一個月,還是一年、一輩子,這裡都是曉雨的家。」 作為已經被社會鍛煉世故的一名考生,我覺得這是一個百分之百的標準答案,所以自己沒太在意話的真實性。我抬起頭,故作鎮定地迎著楊洋審視的目光。她清澈的眼睛上蒙著一層若隱若現的霧,所以我無法判斷她對這個標準答案是否認可。但我感到陣陣心虛,總覺得明察秋毫的她已經知道這句話不是我此時此刻的肺腑之言。 楊洋收回了盯著我的眼睛,仔細環視了房間一周後客套地說道:「米阿姨,佈置得挺好的。你瞧這小碎花的棉布床單,這粉紅色的小檯燈,草藤編的相架,都是龍曉雨最喜歡的東西。我替她謝謝你,她一直想有這麼一間溫馨的睡房,在房間裡她可以自由自在地看月亮,看星星,看以前的舊照片,還可以……」 「哇噻,好漂亮的房間,我太喜歡了。這床可真軟,床上東西全是新的,楊洋,快來試試,今晚咱們可以好好睡一覺了。火車上的硬板床磕得我背都疼了,十幾個小時的旅程簡直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痛苦煎熬。米阿姨,謝謝你。」 剛偷溜進來的龍曉雨打斷了楊洋的描述,已經雀躍高呼著在床上做彈跳動作了。那份開心、那份童真讓我泛起一絲隱隱約約當母親的滿足。突然回憶起小時候過年,家裡不是很寬裕,外婆和爺爺常年生病,把爸爸媽媽的微薄工資都花掉了。別的姑娘家都花枝招展的,我饞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媽媽心疼地看在眼裡,轉身把自己最好的一件燈芯絨外套改裝成我的新衣,還繡上一隻歪歪扭扭的兔子。那時我也是這麼歡呼,感激媽媽對女兒臭美的滿足。 「來吧,行李先擱著,我帶你們倆四處參觀參觀。當初我們決定買這裡的房子就是看上這寬敞的大露臺,可以俯瞰社區的中心花園,呼吸到早晨清新的空氣。這是書房,大多是你爸的法律書和我的收藏。我讀的書挺雜的,什麼方面的都有,也許有適合你們看的,想看可以自己找。電腦你們隨意用,平時應該挺喜歡上網吧……這是廚房,各種中西餐廚具都有。改天咱們一起去買菜,菜市場就在社區門外,特別方便。我的廚藝還不錯,你們吃了得給我打打分……這間小房現在沒什麼用,暫時做雜物房,都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還有最後這間,是主人房,還帶個小陽臺呢……」 一路高高興興解說的我沒細想就順手推開了主臥室的門,頓時跳入我們三個人眼簾的是床頭掛著的一幅巨大的婚紗照片。照片以高貴溫馨的寶藍色為背景,面帶羞澀的我和英俊瀟灑的龍一騰先生含情脈脈地緊緊相擁,更糟糕的是我們的嘴唇已經若有若無地粘在一塊兒了。 導遊的臉刷地一下紅了,儘管我還想張冠李戴地說你們可以換一個藝術欣賞角度,把這幅曖昧的照片當成羅丹的著名雕塑《吻》,可是已經於事無補了。 旁邊兩位樂呵呵的女孩頓時停住歡快的笑聲,複雜的眼神凝固在寬大的雙人床上方。三個人杵在清晰得能看到嘴唇紋路的結婚照片前有些尷尬,有些局促。熱烈的氣氛一下降到冰點,敏感的我還感覺到F2中有一個人帶著明顯的不快和敵意。糟了,一定是小龍女看著她爸爸緊擁著我吃醋了。唉,當初為什麼不聽從攝影師的建議來一張朦朧派風格的後現代主義寫實照,或者乾脆來個雙人背部大特寫呢? 對新家的觀花之旅就在這種不安中草草結束了,剛剛建立起來的脆弱的融洽氣氛又抹上了緊張見外的色彩。龍曉雨和楊洋手拉著手扭頭就走,留下我一個人木棍似的在你恩我愛的婚紗照前杵著。追悔莫及的我很想找回輕鬆的話題,可她倆好像躲著瘟神似的鑽進屋裡,鎖上門,收拾各自的行李衣服。不知怎的,我腦子裡突然幻想出一副龍曉雨和爸爸媽媽一家三口樂融融的照片,自然上面依偎著龍家父女的女人不是我。這樣一張幸福美滿的全家福照片肯定存在過,而且會永遠存在于龍曉雨的心裡。我的心裡頓時也像打翻了醬料瓶,什麼滋味都來了,感覺自己像個失敗的第三者。 沮喪的我跌坐在沙發上,意識到自己無意中犯了個錯誤,百密終有一疏啊。為什麼昨晚不把婚紗照摘下來藏好呢?畢竟我和龍一騰還沒正式舉行婚禮,小龍女也還沒作好準備接受我這個從未見面的年輕後媽。她們一定以為我在示威,在為自己的地位搖旗呐喊。我所做的一切溫馨努力都白費了,一步臭棋。三個人的屋子霎時變得靜悄悄的,空氣裡充斥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氛,我甚至聽不到兩個女孩在房間裡的一絲動靜。 我孤零零呆坐在客廳裡,滿腦子亂哄哄的,一會兒在想上哪能買後悔藥,一會兒又想我做錯什麼了?我也很委屈,我還想發火呢。我是龍一騰已經上崗並且即將領到合法執照的妻子,在我們自己的新房裡掛我們的結婚照片又怎麼了?難道龍曉雨還不心甘情願承認這個事實婚姻的存在嗎? 突然間我意識到此刻龍曉雨的心情應該和我是一樣的,十四年來她一直是老龍的合法女兒,她的執照有效期可比我長多了。她心裡一定認為我搶走了愛她的爸爸,而我也同樣在擔心她會搶走我愛的男人。那就是說原則上我們是敵對的,我們因為不同的情感愛著同一個優秀的男人。無論我為她做什麼,她也許永遠不會和我成為聯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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