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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刺不扇扇子了,老老實實坐在凳子上,頭一撇,把目光甩向窗外。

  可老師似乎對這個臺階不是很滿意,一肚子話又知道怎麼說了,她用帶點藐視的眼神瞪了張刺一眼,"你等著,你的事下課咱再說,這個同學說得對,我得給大家先上課,不能因為你一個人耽誤全班的上課時間。我是全班的老師,不是你一個人的家教。下課你別走!"

  張刺在底下捅捅我,朝我傻笑,做著鬼臉。我也咧了咧嘴,跟兩個地下黨似的,我不能說話但又必須得表達點意思。

  下課鈴聲一響,張刺和我不約而同地急速飛奔到講臺。張刺裝得既無辜又虔誠,"老師,剛才我想了整整一堂課,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會那樣了。要不我寫份檢查?五千字的,真的深刻認識了!"我在旁邊附和:"老師,我們會對他進行深刻教育的,他直腸子,不懂事,您原諒他一次吧。這才剛開學,他要得個處分以後怎麼抬得起頭啊?"

  我倆甜言蜜語,滔滔不息,戴了N頂高帽,給老師忽悠得暈暈乎乎的。最後別說寫檢查了,幾乎連張刺犯什麼錯好像都忘了,臨走,老師還留下一句:"知識是未來的金鑰匙啊,以後有什麼不懂的一定來問我。"

  等老師的背影漸漸遠去,張刺看看我,發出嘖嘖的聲音:"這什麼老師啊,這麼虛偽……這什麼哥們兒啊,這麼知心!"我不禁暗暗吃驚張刺的表演能力,以及老師的應變能力。

  我拍拍張刺的頭,"對了,你的名誰起的啊?是不是寫錯字了啊?是恩'賜'的'賜'吧。怎麼能是紮人的刺呢?"張刺一愣,望著我若有所思,欲言又止。

  晚自習時,後面空空的兩個座位上也有了人。一個我不認識,另外一個就是那個校服美女。我走過去,露出一個優雅的微笑,"那個……不好意思。撞到了你,還……把你東西拿錯了。"

  "沒關係,你不是道過歉了嗎?"校服美女落落大方站起身,然後從桌子底下拿出來兩個塑膠袋,"這是你的東西。差點被我們宿舍的人搶著吃了。對啦,你叫什麼呀?"

  "我……我叫尚海。"我連忙答道,我發現我的聲音是抖出來的,我的緊張輕而易舉就能被人看穿……白天我沒緊張啊,怎麼搞的,沒出息……校服美女明眸一閃,"噢,尚海。好特別耶。一定有什麼寓意吧?"我們話還沒說兩句,我就發現好多同學都圍攏過來聽,我的臉上多少已經有點發燙了。

  "……沒想到咱們還是一個班的呀。早知道我就不撞你了!"我留下這麼一句話後,慌忙地走向自己的座位,想離同學們那莫名其妙的眼神遠點。

  她竟然傻乎乎地追問過來,"你……是特地撞我的?!"

  我一下子蒙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剛才怎麼說了那麼一句話。想扇自己嘴巴子,"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是……"我習慣性地撓撓頭,"嗯……對了!你叫什麼呀?"

  她莞爾一笑,"夏添。"

  五

  自從我那次幫張刺解圍以後,我的生活也因此大受影響,比之前精彩了很多。張刺的嘴像挺機關槍,總是嘟嘟嘟地沒完沒了。此人還有歌唱這一大愛好,歌聲粗獷豪野,聽上去倍兒提神。他是個蹲級生,認識二年級的很多人,可朋友卻寥寥可數。他大言不慚地說市嘉中學的人都是廢物,但是不包括他在內,也不包括我在內。這樣自吹自擂確實很過癮,但是我總覺得他有點受過什麼刺激的感覺。

  中學生活真是挺奇怪的,三個一幫兩個一夥。幾個特談得來的一湊合,隊伍就形成了。一旦隊伍形成,很難再有人加入,也很少有人退出。進進出出,上廁所打飯體活課間跑步散步等等,幾乎幹什麼都黏在一起。更有甚者直接在換座位的時候做了手腳,幾個哥們兒總能坐在一起,在底下偷偷摸摸唧唧喳喳。

  我也不例外。我學習不錯,可是我卻不喜歡總和優等生在一起討論題。那些題我無論怎麼看,它們都是死的,我覺得為死的東西投入太多的精力,太浪費了。題嘛,會了就行了,嚼咕來嚼咕去的,有點居功自傲的感覺。我喜歡找人聊一些沒聽說過的事。最近總在我耳朵邊繞來繞去的兩字是,"魔獸"。

  當我問張刺聽沒聽說過魔獸一詞時,他的反應是近乎狂放和亢奮的。他喋喋不休地給我講魔獸究竟是怎麼回事。給我講他騎在戰馬上奔跑,拿他的AL給了奈法的最後一擊,描述的場景有點像希臘神話裡面的戰神收服惡龍的場景。其中遊戲站位講究,人員分配,職業分配,大藥水數量準備,精密得跟打真仗一樣……聽著挺驚險,至於到底有沒有他說的有意思,我在學校裡待著,也見不著電腦,無從考證。

  住校生活開始時挺有意思,久了,其乏味便暴露無遺。這個學校的老師講課都很有特點,那就是不去和學生交流。悶頭念題,念完做卷子,做完卷子下課。每節課依次重複重複再重複,他們教得應該很辛苦,但沒有學生同情他們,因為我們聽得更辛苦。

  幾個月下來,我的學習成績倒還能湊合,可所見所聞和之前大大不一樣了。用現在比較流行的話說,這兩個月讓我的人生觀和世界觀產生了巨大的變化。主要可能還是因為張刺。

  這小子救了我一條命。

  那天我去水房打水,被一個粗魯的傢伙灑了一褲子水。開水,煮沸了悶著120℃的開水。校服是短褲的,水往我的皮膚上一澆,當即紅了一大片,疼痛難忍。我和那個小子大聲理論,他吹鬍子瞪眼地拍拍屁股扭頭走了。然後我憑我好學生的習慣,把他的惡行報告到了老師那裡。老師一番縝密調查後,把他叫到辦公室,寫了幾百字檢查,然後放他回去上課了。我去醫務室,給腿上塗了些藥膏,便再無大礙。本以為事情平息了,可沒料到此事又節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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