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網(63)_曹鶴_學達書庫

六十三

　　我說我要解釋，你一定會抵觸，你的抵觸情緒沒錯，你的渴望也沒錯。造成這一切的都有著無人得知的原因，而你卻在內心深處承受它的後果。人之常情，你又何過之有。有錯的是爸爸。這要從一個做父親的內心談起。當時我是一個年輕的父親，卻要面對一個重要的抉擇，而你又那麼小，根本無法決定自己的歸屬，一切安排都要遵守所謂大人的規則。可是我怎樣去安排呢。為此我站在咱家的五樓頂，獨自一人，苦苦思索了三天，我決定你還是跟你的老媽吧。而你的老媽也給了我做父親的主權，兒子也可以留下來。可是孩子呀，我當然想義無反顧地留下你，可我又不得不忍痛割愛。在我們生活的城市，我沒有一個親屬，你又不是可以自理生活的年齡，你在鄉下的爺爺奶奶硬要把你留下，是我哭著說服了他們。

　　你爺爺當時肺結核中晚期，你的奶奶乙型肝炎已到嚴重期，不可能把你放到那麼危險的環境當中去，一旦感染到你幼小的身體，爸爸會懊悔終生。這就是為什麼你沒有留在爸爸以及爺爺奶奶身邊的原因。那麼為什麼這麼多年爸爸沒有親近過你呢，你也許不知道爸爸的苦衷……當時決定你跟從你媽媽的決定，是我做出來的，除客觀原因外，我的主觀也經歷了艱難的鬥爭。當時我暗想：從此以後，我只知我是他父親，允許他不認我這個父親，將來有一天，我的兒子在這個世界上若不幸遇到了困難，找遍了世界上所有他能找到的人，無奈中突然想到了，這個世界上還有這個我沒有找過的人，那就是爸爸！那時，爸爸一定會全力以赴地幫助你，因為你是我的兒子。

　　你的媽媽多年來一定千辛萬苦，不用誰講，我心裡也是明白得很。因為她是一個怎樣的人，我是再清楚不過了。一個人從倔強要強到命運多艱，久久之下，就是鋼鐵也有金屬老化一說。何況人乎。所以我要說，爸爸在安置你的問題上，還是有考慮不當的地方。你走之後我的心裡是喊著叫著要去看你，可是我必須要強制自己，為什麼必須要強制自己呢？當時你回姥姥家，初時人心不定，個個心慌意亂，突然間的變異，已經給姥姥家人的心頭蒙上了一層陰雲。如我再去，我怕亂上加亂。我知道我的脾氣不好，去了恐怕管不住自己，特別是兩人的婚姻異變，難免眾人心態不齊，一旦闖下大禍，不僅改變不了歷史，而且會給你留下永久的傷痕。因為你姥姥家的人也是你的至親。

　　再後來你到了北京，當時我不知道。後來你媽媽調離了原單位，而不留新單位的名稱位址，我就知道她對我依然有所顧忌，怕的還是我當年的脾氣。可是她不知道，我早已不是從前的我了，我們家族的人，優點就在這裡，思心悔過，痛改前非，同樣的錯誤絕不可能再犯。但是一個人的"鞭子"丟下，可是"挨鞭子"的人卻不可能忘記。所以我不敢太過打擾你。可是，因抑不住想你的天性，有一次我有幸找到了你居住的家門，我靜靜地看著你，可是我不能說出我的真實身份，我看到你那麼健康，那麼活潑可愛，心靈一塵不染，我興奮啊，我慶倖，我的決定沒錯。可是真理和荒謬相距太近，有時甚至是混淆不清。童年的無憂無慮，少年的多愁善感，初做大人的求真，沒有座標的準星，三點不成一線的漂移，使得屬於你這個年齡的心理變得狂亂，無從管制……

　　我看到管制兩個字，心裡咯噔一下，我無從管制？你懂我的處境嗎？哼哼……我咬了咬牙又繼續往下看。

　　你媽媽無微不至的關懷，讓你感到幸福的無邊無沿，可是凡事都有個度。走出孫悟空的金箍圈，你就會碰到禍。因為你還沒有修成金身，雖然你身邊缺乏父母同心的默契，並不代表你就有理由揮霍自己的光陰。

　　兒子，做事成功了，做人成功了，你就是一個雙豐收的人。記得你小時候，話還講不清晰，大人問你："將來你長大了，想做什麼呀？"你毫不猶豫地回答說："我要做省長。"逗得大夥直笑。長大了，真的想做什麼誰又說得清呢。機遇的不同，際遇的不同……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如果基礎沒打好，便什麼也做不成，然而打基礎最慢，也最難。

　　爸爸之所以跟你說及歷史，就是怕你錯怪歷史。有些歷史已經作古，但有些歷史只是斷層，時間是最好的良醫，爸爸雖未曾在你的身旁，但也跟你媽媽一樣，疼你在心靈深處。爸爸不年輕了，但也不是太老，以後有更多的時間可以呵護你，可我不會強迫你，男人自有男人的風格。想做大男人，必須有做大男人的大氣。我的兒子什麼都會有，我有這樣的自信，要能力，不要華麗。當今社會，誰有正事誰才是大哥。沒有正事的人，今天行，昨天行，總有一天他會不行的。到那時，那些人和你的角色就會換過來。兒子，那時你就會覺得，有正事多麼可貴啊。

　　兒子，爸爸感謝你，你給了我做父親的機會。爸爸也感謝你媽媽，教導你如何去做一個好兒子，爸爸也感謝你姥姥一家，他們善待了你的冷暖疾苦。這十幾年來，我也感謝牡丹江的親戚朋友，他們都沒有忘記我遠離的唯一的孩子。只是你不知道，那時我很落寞，像被遺棄了一樣，其實就是緣於你不在身邊。你爺爺奶奶提出過多次，要去北京看你，不是今年，不是去年，而是年年都想，但就沒有真去，因為我有我的想法……但他們表示，有生之年，不看大孫子閉不上眼哪。聽說你寒假要回來，我和爺爺奶奶還有所有的親戚朋友歡迎你！兒子，我們父子應該有一樣的天性，不要空盼著回來那一天，那一天會到來。日子要一天天地過，已經做出了決定，那就把這份喜悅壓在心底，到回來的那天再拿出來。從今天開始我好好地工作，你好好地學習。我身體健康不要牽掛，你好好學習我心裡就會美滋滋的。你媽身體不好，要常關心她，學著做大人。學會疼媽媽，有媽媽，和沒有媽媽，人一生的內容和意義大不一樣啊！懂得珍惜，才會擁有幸福。

　　兒子，不詳之處請諒，代我向你身邊的人問好，特別是鐘鼎（我的教父）先生，是他托人來牡丹江找到的我……我永遠不會忘啊！

　　父親：尚梓華

　　2005年6月22日於牡丹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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