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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白茫緩慢地說,他想畫一幅我的裸體像,嘴裡銜一支紅玫瑰,那一定很美的。他又說屋子有點涼,我把取暖器打開,你去屏風後把衣服脫了,然後隨便拿個姿勢倚在那張木榻上,就像女孩子拍寫真,越放鬆越好。他的口氣就像說要給我擦擦皮鞋或倒杯水,語調極其平靜寡淡。

  這傢伙一定是個老手,這種語調可以卸掉你的一切緊張與警惕。

  我說每次你都這樣勾女孩子嗎?

  他說我只愛女孩子,決不勾女孩子。

  無所謂。東風吹,戰鼓擂,現在世界上誰怕誰。我默默照做了,低垂的眼裡漫著一點羞怯,還透著幾分蠻不在乎的天真,並鎮靜等待一個無言的結局。

  那個傍晚,也許夕陽特別紅柳葉特別綠晚風特別爽,也許白茫那濃發抵肩、白白淨淨的樣子讓我喜歡,像一件藝術品,也許他的手風琴和他的歌聲把深刻的憂傷傳染給了我,當然也因為葉怡之死讓我忽然意識到,人其實不過是一根有思想的葦草,生命如同葦草般脆弱與短暫。還有林肯那個混蛋,讓我淒傷不已並心存報復,反正那天的我,特別的傷特別的柔。製造戀愛是我的拿手好戲,我不反感也不反對這時發生一點什麼節外生枝的風流韻事,更不反感他這樣詩意地浪漫地俘虜我。

  第19節 依次解開我的紐扣

  2005年04月18日

  當我雙手攏著黑亮的長髮一身晶瑩地從屏風後面招展出來,北極狼唇角上的小痣輕顫一下,手中的五枝畫筆掉下三枝。

  我斜倚在鋪著紫色絨毯的長榻上,那樣子一定很酷。

  他迅速把一支煙塞進嘴角,開始在畫布上塗抹我,動作裝得像大師達。芬奇,斜眯的眼神卻像割掉自己耳朵的天才狂人梵。高。

  取暖器嗡嗡作響。我聽得見我的心跳和他的心跳,還有窗外樹葉碰撞的樂曲。畫室裡彌漫著一種莫名的痛感。這痛感讓我渴望著什麼,什麼都行,解脫或者毀滅。

  直到滿地盛開了一堆白花花的擦筆紙,直到夜裡近11時,直到我回到屏風後面套上藍仔褲紅襯衫,直到我說再見我走了,直到我心裡默默數數,數到第七步,身後終於響起他沉啞的聲音,曉嬋你的秀髮真美,讓我吻它一下好嗎?

  纖秀的高跟鞋凝立在城市的夜夢裡。白茫從後面擁我在懷,我累了似的仰身把頭放在他肩上,不讓他看到我眼中的淚光。我聽見我的靈魂發出一聲歎息,受傷是一種累,等待也是一種累……

  白茫說,今天是我的生日,早晨一起床我就特別的想見你和你在一起,所以到你常經過的校園路口等你,我想,遇到你就真是緣分了。

  白茫說,從我們舉行過那個虛擬婚禮,你的影子總在我眼前晃來晃去,討厭極了,總讓我無法忘記。

  白茫說,謝謝你讓我走近,和你在一起,我的生日真的就是新生命的開始了,到我家去吧。

  我攏著垂在胸前的直發,垂下眼瞼。

  漫天紛飛的鳥翅已經收攏。只有大海和城市在夜夢中深情地依偎,醒著並喃喃細語著一個新的童話。我坐到白茫那輛破自行車的後座上。我們幽魂般飄行在寂寥的夜色中。我環住他的腰,把臉輕貼在他溫熱的後背上聽他的心跳。

  我愛他嗎?不。

  我討厭他嗎?不。

  我喜歡他嗎?有一點。

  此刻我願意和他上床嗎?是的。

  其實一眼看到他站在樹陰下的那衣襟飄飄的身影,其實一聽到他的手風琴和他的歌聲,我就決定了把自己給他。我覺得我就像掉進冰窟的人,此刻特別需要一縷溫暖一些呵護和一雙深情的手。現在隨他的便。帶我去海角天涯天堂地獄什麼地方都行,哪怕把我拐賣到非洲原始部落也認了。我像一隻受傷的美狐,只想找個地方養息並縫合我破碎滴血的心。

  白茫身上有一種特別的體味和淡淡的煙草味。一嗅到他特有的氣味我就會立馬醉掉垮掉軟掉,而且不可救藥。我曾跟他說,我喜歡願意和你泡在一起,是不是因為我太動物性啊,動物求愛都是跟著氣味走的。白茫說,沒錯,外國有專家研究過,男人和女人走到一起並且相愛,其實是受了對方體味的誘惑。那種體味一定是他或她很熟悉的,是家族血緣中曾經有過的。

  白茫和父母、哥嫂、小妹青青同住在我們大學後面的一片寧靜的住宅區,他家是靠近山腳的一幢日本式灰色平房。

  他有一間屬於自己的藍色小屋,牆是天藍色的,窗紗是天藍色的,床單是天藍色的,這讓我喜歡。走進裡面就像沉浮在蔚藍色的波浪裡。房間不大,一張床、一張桌、一台電腦、一雙拖鞋(後來又有了我的一雙),如此而已。瞧著靠牆的兩個高及天花板的大書架擠著滿滿的書,我不禁心醉神迷,頭暈眼花,有一種喘不過氣的壓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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