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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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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三眼井胡同西口,吳薔聽見背後有人說了一句:那不是吳大夫家大丫頭嗎。吳薔腳底下就像抹了油,甩下老二,一個勁往前躥。到了景山東門,門口冷冷清清,兩毛錢一張票,一根冰棍就能逛古代園子,便宜到家了。進了門朝左拐,大約一百米,就是那棵吊死崇禎的歪脖樹。樹早死了,黑不溜秋的樹幹眼見的糟爛下去,遲早灰飛煙滅。上山的時候,吳薔扯了老二的衣襟兒,她避免碰到老二的身體,偶爾碰一下,也象觸電似的,抽回手。心裡癢癢的,恨不得讓老二緊緊抱著,她還不知道讓男人擁抱是什麼滋味,琢磨著一定好的不得了。她知道那是遲早的事,卻想盡可能的晚,好事越遲越好,急什麼呢,樹上的桃子反正是自己的,越熟越甜,不會長翅膀,飛不了。她扯老二的衣襟兒,只表示一種同老二親近的意願,老二感覺到衣襟兒扯動,他瞭解吳薔的心思,隨她怎麼著,並不迎合。一口氣上到萬春亭,南面一片金黃的琉璃,就是故宮;故宮就是金黃琉璃,黃的那麼高貴,那麼威嚴,藍琉璃只能是天壇,天是藍的,黃呢,黃是夢啊。夢裡的東西生生擺在眼前,讓人欣喜、敬畏。老二扭頭看吳薔,笑。吳薔問笑什麼。高興。老二說完這倆字又笑,試探著拉吳薔的手,被吳薔拒絕了。老二有點掃興,扭身,讓自己面朝西,北海的白塔楚楚動人地立著,團城圈著白塔,湖水就象緞子似的鋪了一地。看慣了,不覺得有多新鮮,身邊一塊溫香軟玉夠這男人神魂顛倒的。北邊就是鐘鼓樓,積木似的堆在那兒。吳薔問老二到底考不考大學,老二心裡不高興,一個大老爺們讓個丫頭片子窮追猛打的,臉面全丟光了。可面對吳薔那張花兒一樣的臉,又沒法發火。朝山下走的時候老二說:建平肯定要考,他學習那麼好。吳薔睜著一雙鳳眼說:建平考,不影響你考啊,一家出兩個大學生多好呢。老二想了想說:可上大學需要錢。吳薔睜大眼說:你爸媽在香港啊,聽說那地方到處是金子,只要彎腰去撿,就能成富翁。聽吳薔這麼說,老二笑了。老二一向笑得矜持,不像有的男人放聲大笑,老二從不出聲,只露出上面一排牙齒,白而整齊。老二說:哪有那種事。說吳薔童話書看多了。 下山的時候,老二成心用右胳膊有意無意地碰吳薔的身體,有時碰著胳膊,有時碰著胸脯,吳薔的臉脹得通紅,心在嗓子眼兒跳,腳步先亂了,不知道往哪走,再加上穿一雙白塑膠底兒鞋,鞋底兒的花紋早磨光了,踩在石頭鋪的山路上一滑一滑的,象溜冰,更象喝醉了酒。見吳薔走不穩,老二就去攙扶,正好前後沒一個人影兒,也不知怎麼的,倆人的身體就湊在了一起。吳薔身上那件白襯衫再寬大,老二還是準確無誤地用兩隻手卡住了吳薔的細腰,腳步卻是朝右側的灌木叢裡蹭,還得照顧著別摔倒。吳薔兩隻腳基本離開了地面,這工夫,就是想自己走也枉然,頭暈目眩的,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甭說走路。灌木叢裡到處都是爛報紙,人坐過扔下的。除了搞物件的,沒誰在這地方坐,憋屈。有的報紙乾脆就是倆清清楚楚的屁股印兒,一大一小,褶兒都看的一清二楚,誰朝誰扭身子都看得出來,活靈活現。老二扯著吳薔坐在一張現成的報紙上,後背是棵丁香樹,老二倚在樹身上喘粗氣,兩隻手卡住吳薔的腰,哆裡哆嗦,吃不准自己要幹什麼。老二最終發現,吳薔的腰不是自己的最終目的,就卯足了勁,騰出一隻手,照著吳薔鼓脹的胸脯招呼,吳薔下意識躲,又下意識迎合,勁兒可真難拿,一陣陣貓似的呻吟讓老二的身體也脹起來了。老二好不容易抓住了吳薔左邊的乳房,說不容易,一是緊張,少了準頭兒,二是第一次抓女人的乳房,不知道怎麼下手。到真抓住了,就塌實了,說塌實也不儘然,因為老二明顯感到,吳薔那小而結實的乳房,象只小兔似的不停地跳,放開它重新抓牢,它又跳開了,再去抓,如此反復幾次,對女人的感覺卻是真實的了。天黑下來,老二伏下身,看見吳薔緊閉著雙眼,臉色蒼白。他把攥在手裡的那只乳房用力捏了一下,沒想到,吳薔的身體竟像條小蛇似的扭動起來,然後就主動拿了老二的手一路朝下走。吳薔的褲腰帶系得太緊,不知哪來的勇氣,只一秒鐘,褲帶就解開了,老二的手也就無須引領,他感到濕濕的一片,女孩兒的體毛一濕便打綹,鬼使神差的,竟用一根粗大的手指進到女孩兒的身體裡,吳薔叫了一聲,倒在老二的懷裡。老二嚇壞了,抽出手的時候,他聞到一股淡淡的腥味,回到家才看見手上沾著血。 太陽老高了,吳薔還賴在床上不起。前天晚上那驚心動魄的一幕總在眼前晃,下身隱隱疼痛,一開始吳薔還為此緊張,沒過多久,她就沉迷在這種幸福的疼痛中了,因為她一疼,就想起老二是如何進入她的身體的,雖然進入的時間只有幾秒鐘,她卻把那幾秒延長了不知多少倍,像吃一樣好東西似的,捨不得吃,一點一點,慢慢咂摸滋味,其樂無窮,而那樂,百分之百就在痛中。那條弄髒了的內褲一直沒洗,悄悄掖在枕頭底下。家裡的衣服大件小件都是秀梅的事,除了爸的內褲媽親自洗。昨天晚上從景山回到家都九點多了,見吳薔屋裡的燈一亮,秀梅就跟著進了門,一眼就看見吳薔白襯衫上的黑手印兒,讓她趕緊脫了,你媽要是看見饒不了你。秀梅用洗衣粉泡了吳薔的襯衫,又彎回來,倆眼釘子似的紮在吳薔的臉上,問她是不是讓老二摸了,吳薔愣說沒有,臉紅得雞冠子似的,眼睛羞答答地再不敢看秀梅。秀梅歎口氣,笑了,手指頭戳在吳薔的腮幫子上,道:還說沒有,臉都紅了。笑臉一摩挲,換上一副冷面孔,讓吳薔別做出格的事。又告訴吳薔,爸媽商量一晚上了,高考前不讓吳薔回插隊的地方,就在北京溫習功課,考試再回去。吳薔嘴上沒說,心裡起急。 映在窗簾上的樹影兒慢慢朝下落,太陽踩著樹影升起來。吳薔換個姿勢,臉沖牆,牆上糊著玉蘭花的牆紙。牆潮,紙邊卷起來了,溻著淡黃的浮水印兒。一隻肉乎乎的潮蟲從紙縫裡鑽出來,順著卷起來的紙邊兒爬,吳薔擔心蟲子掉在自己床上,就起身想找張紙捏它。紙找好了,又沒膽量了。隔著窗戶喊秀梅,可蟲子很快爬走了,秀梅紮著兩隻沾滿白麵的手站在門口問幹嗎,吳薔說沒事。秀梅盯著吳薔,沒言語,出去了,話甩下:賴在床上也沒用,麻利兒起來吃飯溫習功課,媽晚上回來要問。下午秀梅出去買菜,吳薔要跟,秀梅不讓。秀梅挎著菜籃回來,見吳薔坐在棗樹下麵的一隻小凳上,皺著眉頭,倆手捂著肚子。秀梅把籃子敦在地上,問吳薔哪不舒服。吳薔不言語,索性頭埋在腿上哭了。秀梅慌了,愣把吳薔的頭從腿上掰開,剛要刨根問底,吳萍背著書包下學了,在自己屋裡貓了一下午的吳薇,也扯著嗓子喊秀梅給她找衣服。秀梅把吳薔扶回房間,躺在床上,把倆小的撂在家裡,憑她們喊衣服,喊餓,不管,自己出了院門,朝右一拐,進了胡同口孫家打電話。 孫家當家的叫孫福海,解放前從河南逃荒過來的,六個孩子,只老大一個男孩,一水的破衣邋撒,要飯的似的。前幾年孫家裝了一台公用電話,管臨近四、五條胡同。孫家窮,胡同裡出了名的;閑貧愛富,這是祖傳的品質,可胡同裡人都得巴結孫家,因為家裡有台公用電話,誰家裡有急事,都指望孫家傳話,這就讓孫家在胡同裡有種特殊地位。孫福海老婆那口河南垮音兒,也就讓人倍感親切了。「老李家的,你兒子今天個不回來吃飯了啊——」「得咧,謝謝您咧,您走好啊——」說起來,孫家的住房是吳家的,孫家從河南投奔親戚,親戚找不著了,沒地方住,吳薔的爺爺發善心,把胡同口自家的兩間空房租給了孫家。孫家沒錢交房租,吳家催了幾個月,要不出來,也就拉倒了。孫家裝了公用電話,吳家打電話什麼的,一律不要錢,抵了房租了,太划算了。秀梅先給吳薔媽打,說李大夫走了。又給爸打,正給一個急診病人看病,等了三分鐘,爸問怎麼了。聽秀梅說完,爸心不在焉回道:能有什麼病,等她媽回家再說。 剛出孫家門,見吳薔媽拎著包拐進胡同口。見了秀梅,問給誰打電話。秀梅抹一下額頭,把事說了,吳薔媽急走兩步跨進院門,直接進了吳薔的屋。吳薔背朝窗戶,身體勾著,像只燒熟了的蝦。媽一扭身坐在床沿兒上,問大丫頭這是怎麼了,早上還好好的。等把吳薔的身子掰直了,哄著,做了一下檢查,二話沒說,帶著吳薔去了離家最近的隆福醫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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