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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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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的形式與證明 ——評龔芳《面孔之舞》 /劉衛東 在語源學上,「面孔」這個詞語沿著時間的序列向前追溯,遇到的是象徵派詩人龐德的紐約,芝加哥,那些迷失的人群和荒野的花瓣,是電影導演伯格曼的《假面》(persona)。面孔是一種社會群集心理活動最集中的區域,一個數集,在作者龔芳的小說裡,它兼有面具,符號,疏離,陌生,破碎,悲傷的色彩。「面孔」不同於臉譜,它更注重的是以一種現實主義的姿態去理解生存的擴或,在各種直接的生理,心理反映的理解基礎上,用簡潔的語言來表達一種迷失和思索。 如果說更多的暢銷書是帶著讀者遠離記憶,擴張體驗和身體的官能的時候,龔芳的小說在本質上卻是「復古的」。它渴望回到個人的感覺上來,而不是在對話和情結的構思上周旋。小說的展開節奏如此之慢,跨度和人物性格甚至是模糊的,這些人物都生活在主人公黃春綠的記憶裡。或者說,整個小說人物在性格上卻是向記憶本身靠攏,而不是塑造不同的角色來填充情結。 身份意識,是小說作者注重的,貫穿整個小說的一種意識。作者從城市的居民定義,現代心理學學術標準體系中演繹出來的詞語概括的體現了這種身份焦慮症。主人公黃春綠在都市與更「接近真實」的梅城之間,認同感一直是矛盾的。她無法界定自己的歸屬,這種陌生感和疏離,使得黃春綠在場的所有人物對話都顯得冷淡,內斂。與黃春綠對身邊各種人物的觀察相比,語言(對話)遠沒有面孔的表情更能說明這種焦慮和迷失。龔芳認為「聲音是一種表達障礙,它追逐著的或許總是假像,像四分五裂狀的龜殼,把柔軟而骯髒的肉體藏得緊緊的」,這種排斥是主人公黃春綠因認同感缺失而形成的一種「應激行為」。 面具的舞蹈,演繹的是孤獨的儀式。面具的本質是虛無,面孔卻有那麼多的表情符號,這暗示著主人公黃春綠的心理活動的不規則特點。作者時而反思,時而順著情緒讓思路和情結延伸,雍容、精緻、冷豔,與庸俗、落魄、吝嗇,在作者看來都是這些詞語屬於一個城市,也屬於梅城的那些往事。但作者並沒有刻意強調兩個世界的跨度,梅城的一切,過去的一起都是在平靜的敘述中閃現。 龔芳對情感的克制和對小說的理解用「滲透」這個詞語形容最合適。滲透,它包含著作者對一段時光中那些渴望、恐懼、罪惡感、羞恥感、壓抑、墮落、自卑、絕望的理解和分析。作者在小說起始所做的鋪墊,我們可以從幾個關鍵字來捕捉它蘊涵的微妙資訊。暫住證,弄堂,門牌號碼,鏡頭,寫實性質的心理分析,建築,測試,以及黃春綠對詞語的敏感,如,「我憎恨這『從容淡定』」,這次而寫作和展開,尤其是酒吧裡的邂逅和娛樂式的心理測試都反映出主人公在身份認同意識和心理焦慮症的偏執。小說的主人公黃春綠屬於這個假面舞會中的一個多餘人。小說的對話描寫則呈現出一種「虛構的熱情」。人物之間的對話似乎可以給複雜的表情符號所代替,對話層面被作者安置在一種銜接和過度的文本角色上。 黃春綠看到蘇銘靠在欄杆上,她首先感覺到的是「語言是無力的掙扎」,但是所幸在小說中,主人公並沒有走向一種虛無主義,她依然具備感知痛苦和懂得哭泣的人,但這些在我們看來並非是一種軟弱,迷失,更像是一種記錄,清醒,尋找。因此,對作者在敘述手大上單調的描寫做出武斷的抨擊,也是片面的。不動聲色之中,作者對生活的理解和把握都得到了很好的展現。比如寫花子的婚姻,寫58班的那些往事,它擺脫了小說寫作的「宏大視角」,更接近紀錄片導演翻拍的兩個不同年代之間的印象劄記,燒錄在35mm尺寸大小的膠片上。 小說的時間是一直向記憶中的梅城,向鐵路,水溝,藥渣,爐灰靠近,回溯。蘇銘、徐一鳴、梅青,人物的故事也最終匯合,但是卻仿佛永遠都是無意識的流動著,作者對記憶中的印象的復原的渴望和耐心也一直考驗著讀者的接受心態,這也是小說與眾不同的地方。它不屬於單純的青春小說或者傷痕類型,作者的寫實精神,下筆的冷靜是只有在讀第二遍的時候才能夠真正有所玩味的。 當黃春綠離開梅城,她會看到那些模糊的微塵,濕漉漉的花瓣,碎花的百褶裙,櫻桃樹,金盞菊。鏡頭和時間最終定格在那些歡喜悲哀的面孔上,它們跳起了舞蹈,不能分辨快樂與痛苦。 的確,龔芳和黃春綠一直在鏡頭之外尋找著往事中間那些最有價值的事物,這也許不是一種智慧,但它是一種證明,以記憶的形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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