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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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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願意。」天河說得堅定,懷中人兒竟一時無話,「我說我願意。蜜蠟,我不知道你發生過些什麼事,但我能看出來,我讓你想起了什麼人吧?」 蜜蠟轉過身,眨眨眼,看著天河:「其實,我——」 「不用說了,我不想知道。我只想告訴你,我願意做他的替身,我可以等著你忘掉他,只要能讓我守著你。」 蜜蠟還要說話,給天河俯下來的吻堵住了。 他們在午夜的高處親吻,身後劃過犀利的風,空氣裡雷聲轟響,雨雲中閃電潛行,有一場暴雨要來。 金髮晶等不及,店子剛過戶即鬧著拾掇,痞子哥哥向來依她,於是找來蜜蠟商量。 蜜蠟摸摸斑痕累累的牆面,打量了說:「這屋窄細,裡外天花板高低也不齊。要好好做個設計才能看得舒服。」又偏了腮問天河,「你看,外面這一進的高度,夠不夠得上架個小樓中樓?」金髮晶已是拍手笑道:「好啊好啊!我還想呢,我和哥的屋子平房太矮,外面的店弄成兩層,嗯,氣派多啦!可——」金髮晶閃亮的眸刹然掉了光澤,「在屋裡蓋二樓,要很多錢吧。」 「這不用操心,」天河輕拍蜜蠟手背,「我有朋友倒建材的,這兒地方小,隨便弄點邊角料就夠使了。」又說連小工也不用請,「你們倆搬過來就擱這兒收拾,我只要有空就來幫忙。」「嗯。咱們自己弄,我也來。」蜜蠟看向天河,笑得恬淡會心。 於是給店子取名字。幾張嘴合計了十幾二十個詞眼,不是太濃就嫌太淡,總不合適。忽然金髮晶霍地站起——她本是插不上口安靜坐著的——「我知道啦!這個肯定好,就叫——」她頓一下,眼珠頑皮地兩側擺擺,薄薄兩片的唇窩成圓形,謹慎地吐出個單字:「Bottle!」 痞子哥哥不解,天河則好笑平日漢字寫不齊全的晶晶竟說英文,下意識看蜜蠟,想在那人兒嘴角找到會意的表情,卻意外發現她竟是在疼:細細眉尖淩亂地蹙著,眼裡滿滿的只是失神的痛愕,一隻手本來在整理發梢的波浪,此時卻正扭結著頭髮,纖白指節要把髮絲絞斷了。 蜜蠟陷在突發的回憶中失態了幾秒,呻吟一聲,獨自走開。 當日,墮胎的金髮晶在歐泊那裡療養,蜜蠟少有地流了幾回鼻血,因為吃得太補:歐泊三不五時給金髮晶燉只烏雞,又常常煲龍眼紅棗粥,同吃同住的蜜蠟,體質並沒虧空,卻把溫熱的東西跟著吃了許多,自然上火的。 金髮晶是以割盲腸的藉口離校——當然,醫院證明也是歐泊弄來——蜜蠟仍規矩地上學,碰上沒空閒回來時候,就是歐泊照看金髮晶的好壞。在蜜蠟想來,歐泊身邊,金髮晶比她更像孩子。 一次蜜蠟回來,正趕上金髮晶耍嬌不起身,歐泊就拿個吸管,端了碗讓她躺著吃藥。金髮晶啜著,一邊鼓起嘴嘟噥句什麼,歐泊回答了,也是輕輕的聲音。歐泊那壞壞的神態,是蜜蠟不曾看過的。蜜蠟不覺看得呆了。未幾,歐泊發現蜜蠟門口倚著,也是一個愣神,旋即出來。經過身邊時,被蜜蠟看到,他的耳朵,兩片整整紅了。 金髮晶成日價躺得發毛,央蜜蠟把她的一堆碟片磁帶取來,開了歐泊的立體音響不停歇地播放。金髮晶偏好的自然是熱鬧的聲音,歐泊的家在密匝的胡同,怒衝衝的鄰居拍了幾次門,蜜蠟就要訓責金髮晶,給歐泊攔住。 歐泊悄悄把金髮晶的音樂藏了,塞進自己的音樂去。鄧麗君的嗓音首次飄出時,金髮晶呆呆地瞪圓了眼睛,待反應過來,她立刻咯咯笑了:「歐泊,老頭子才喜歡鄧麗君哪,你真可以當我爸了!」歐泊哭笑不得,把手裡把玩的瓶子塞給她:「酸你一個。我讀過一個文集,寫得還不錯,說什麼『音樂是需要有靈魂的容器去裝它』。這瓶子如果有心,一定也不願裝你那些噪音——什麼重金屬輕金屬,耳膜都要變成蒙鼓的皮了。」 金髮晶乜斜了眼睛,鼻尖皺出許多小褶子:「我還沒說你哪!成天弄堆破爛瓶子寶寶貝貝收著,怪癖老頭!」 歐泊嘖嘖羞了她幾次,振振地說:「你不懂。瓶子可是個奇妙的概念。它把空間劃分成有限小和無限大的兩部分,又有開口保留兩者間的吐納。」歐泊把視線停在空中某個高度,有所思的,「人就是瓶子,外面的世界有無限的煩惱,都要擠進瓶子裡來;而我們心裡能裝下的太有限,所以只能裝快樂,煩惱一點都不能讓它進來。人生苦短,絕對不能讓小而有限的幸福感,摻雜到大而無盡的煩惱裡消散掉,所以只有好好裝著它們,寶貝起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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