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女皇神慧 >
三十六


   春去夏來,這年夏天酷熱。荊州老百姓居然出了暴亂,雖然很快就被鎮壓,但王覽告訴我說:「荊州的民亂情有可原,是因為刺史暴斂。當初我一再嚴令禁止軍隊濫殺無辜,所以現在有兩百多號人關在監獄之內。」

   「派誰去合適呢?」我問。他坐到我身邊,答道:「我自己去。」

   「不要!現在京裡離不開你,淮王那裡……我……也不願意讓你走。」自從和我結婚以來,他沒有離開過我一天,所以我有點惶恐。

   他抓住我的手親親:「慧慧,我心裡自有分寸。荊州是我朝主要的糧倉,此風波如果處理得不妥,將來必定後患無窮。而淮王,他目前準備還不充分,自然不會輕舉妄動。鑒容的判斷……是有眼光的。」

   我不願意讓他為難,有後顧之憂,也就不再堅持。「要去多久?」

   「二十天吧。我也想借此機會把長江兩岸的實情探個清楚。」他說。

   二十天?

   王覽注視著我臉上的表情變化,笑道:「哪有那麼可怕?我也捨不得離開慧慧,但迫不得已。你看過我與別人下棋嗎?」

   我點頭。我最喜歡旁觀王覽與老臣們下棋,他身穿白衣,風度翩翩,臉上總是掛著沉著的笑容。我只要在邊上就會覺得很自豪——他居然是我的男人。

   王覽下棋,一來與老臣們交流感情,二來是不斷地在看似休閒的方式中學習經驗。

   「你下棋厲害,多半是贏的。」我笑了。

   他搖頭:「我沒有什麼戰術。我多半是守,對方一招一招地攻,總有破綻處落給我。我現在就是在等,一年兩年,也許永久太平,也許……所以你一定要堅強起來。」

   我現在的年紀,已經可以聽懂他的話。他忘情地注視我,溫柔地低下頭來,將吻落在我的嘴角和眉間。

   「慧慧,我離開時,你就讓殿外的荷花陪伴著你,你就想荷花只是為了你而開放的。」他摟住我說。

   幾日之後,他出發巡視。他不在的每日午後,我便坐在昭陽殿的南閣中望著一片荷塘。日光照著南閣窗前的垂柳,綠意更濃。

   韋娘遞給我一碗冰水糖藕,我懶懶地吃起來。一轉眼,看到滿眼的翠色,我又摸摸腕上的碧玉鐲,脫口而出:「唉,欲知日日倚欄愁,但問取,亭前柳。」倒把韋娘逗笑了。

   她把笑堆得滿滿的,卻欲言又止。

   「韋娘,你笑什麼?」我問。

   「陛下,有這樣思念相王的嗎?」韋娘道。

   這幾天我一有閑功夫就念些離情別緒的詩詞,這麼大的「閨怨」鬧得滿宮殿都是「酸」味兒。

   對韋娘我是不需要掩飾的,我歎口氣說:「就該回來了吧。」

   想念他的人,也想他回來幫我處理政務。王覽去荊州巡視以後,我每天三更就得起床,忙到半夜才睡。想想王覽這些年都是這麼過來的,「相王」這名頭雖好聽,可真不是人幹的差事!

   王覽每天都給我寫信,每一封都是情意綿綿。他那種人打死也不會當面說出這些話,所以,寫在信上倒不失為一種好辦法。自從元宵節以後,我對王覽除了依戀以外另生出了一種心情。看完他寫的信,我總是把信紙蓋在臉上,面紅耳赤偷偷地笑。

   阿松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陛下,華尚書求見。」她從小就崇拜華鑒容,此時她的臉紅撲撲的,也不知道是夏天熱的,還是激動的。

   韋娘看似不悅,道:「陛下現在清涼殿,外臣怎麼可以隨便求見?」她說完,掃了一眼我的臉色,又問,「華大人有急事嗎?」

   阿松點頭道:「華尚書說,今天見不到陛下他就一直站在清涼殿前面。」

  我搖搖頭,這是典型的華鑒容風格的話語。到底是從小被當成皇子一樣在宮廷裡撫育的,養成了他這個為所欲為的性子。

   今天我心情好,便對阿松說:「讓他進來吧,別把珍稀的孔雀曬壞了,看了叫人心疼。」阿松的臉更加紅,悄無聲息地走了出去。

   韋娘也要回避,我卻說:「不用。」王覽不在,單獨接見華鑒容恐怕不好。

   韋娘明白了我的意思,淡淡地笑著說:「華公子這些年變了不少。」

   我也笑了:「對,可是萬變不離其宗。」

   韋娘退到我身後,小聲說:「當年華公子離開皇宮的時候,先帝不是和他長談過嗎?不曉得怎麼,他後來越變越生分。」她無聲地笑了,眼睛並不看我,「生分了也好,陛下現在已有了相王。」

   華鑒容今天和平日不太一樣,只穿著半舊的白色官服,也沒有什麼佩飾。命他平身以後,我馬上發現他竟然赤足穿木屐。臣下在皇帝面前不穿襪屬於失儀,按規定要罰俸的。可轉念我又不想提了,首先,他一個月的俸祿最多只夠他家一天的開銷,我何必和他過不去?第二,赤足穿木屐也是我休閒時的一大愛好。比如現在,我的一雙白玉似的腳丫子就露在外面。

   他好像也在看我的腳,我回過神,慌忙開口問:「你有什麼急事?」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