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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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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慧抬起頭來的時候,兩隻眼睛哭得紅紅的。月光皎潔,夜雪初積,梅花清芬。神慧的樣子,卻活像一隻小白兔。王覽笑了,於是,他第一次吻了她的唇。吻著她嬌嫩的嘴唇,王覽才明白,什麼叫做心上人。神慧閉上了眼睛,她也笑了。王覽確定,她原來,早就屬於他。 當夜,新月娟娟,北斗橫斜。神慧依偎著他睡去。王覽恍恍惚惚覺得自己神遊曠野,不知不覺,來到了昔日靈隱的桂樹叢。他就好像當年那個男孩子,無拘無束地仰頭望月,信步林中。如記憶中,桂子飄落如雨,一隻玉兔進入他的懷抱。王覽沒有對它說話,只是點了點它的額頭。時光如夢,霓裳寶鈿的仙子們,施展廣袖當空舞,中間一人,正是嫦娥。嫦娥看著他們,祥和的微笑,眉宇神態,酷肖王覽的母親。 王覽醒來的時候,懷裡還抱著神慧。王覽想,這次終於不是空的了。他的妻子睜著大眼睛,甜甜地凝視他,用泉水一樣動聽的聲音道:「剛才你是不是做夢了?我聽到你在笑呢。」 「不是夢。」王覽親了親神慧的眼皮,抱緊了她。 王覽,從來沒有告訴過神慧,他的這個夢。 只因為,真風流,不欲與人知。 番外篇二滿庭芳 我出生以後的第四天,我的父親,中書令華向殊病逝。父親美容儀,有辯才,少年得志,顯赫當時。他生前,宮內的帝后都喊他小名「雪君」。他彌留之際,用床前的燭淚捏成了一隻鳳凰,送給我的母親。他道:「公主,傳給我兒此話,樓上晴天碧四垂,樓前芳草接天涯,勸君莫上最高梯。」 因為亡父的緣故,我從來不慶祝生日。從我懂事開始,生日的習慣,就是我換上一身黑色喪服,獨坐絕食一天。 我生於立春,我母親建安公主說,我的降生帶來了整個春天。曾經滄海難為水,因為嫁過我父親這樣的男人,她絕不再嫁,只要有我足矣。我的祖母華太夫人卻不喜歡我,她說我命太硬,生來克父。我五歲的時候,有一天,她冷冷地看著我,道:「古人雲,有奇美者,必有奇禍。男孩子長得這般模樣,不是偷了百花的精氣兒嗎?」 還好,我並不常見到她。我的時間,多是消磨在皇宮之中。我最熟悉的是昭陽殿,我的舅母邵皇后,特別喜歡小孩子。她保有後位多年,舅舅只愛她一人是人所共知的事實。即使後宮佳麗如雲,舅舅一年中大都是留宿在昭陽殿中的。可十幾年過去了,她還沒有生育。 我三四歲的時候,她就常常抱住我,用一種近乎貪婪的目光對我母親說:「要是老天給我一個如鑒容般的男孩,我就是死也可以瞑目了。」 我母親淡笑道:「鑒容這樣的,成什麼氣候?娘娘,這種事急不來的。」 老祖母去世的時候,六歲的我還是流下了眼淚。因為,我在世上的親人本來就不多。她走了,偌大的華園,只剩下我和母親相依為命。春風吹碧,更反襯得母親的心境淒涼。昭陽殿裡的娘娘卻很得意,長久的等待後,她生下了一個龍女。雖然只是個女孩,但舅舅大赦天下,賞賜群臣,椒房著實風光了一番。 我第一次看到阿福,她就躺在搖籃裡,睡著了。皇后的表情十分古怪,無論誰靠近嬰兒,她都會緊張,就像一隻母貓那樣有著狐疑而警惕的眼神。我雖年紀小,看了都發寒。阿福,睡相傻乎乎的,面容好可愛,使我想到定窯出產的白瓷孩兒枕。過了不知多久,她睜開了眼,對著陌生的我,像小貓咪一樣笑了。 皇后說:「容兒,她是喜歡你呢。」我也傻笑了,輕輕去推那個搖籃。母親也說:「以後你就把她當作妹妹吧。」 阿福學語的時候,總是把我的名字叫成「金魚」。一歲多點,我就常常把這個小不點放在背上。她的小臉,靠著我的背,好像煮熟的雞蛋,溫熱溫熱的。她學走路的時候,我老怕她摔著,只好半匍匐在地上,一看她要摔倒,我就趕快躺下,讓她跌到我的身上。這樣,她當然不疼,還覺得很好玩。於是,這演變成了一種遊戲。她長牙的時候,喜歡亂咬東西。宮廷裡什麼可怖的用心都存在,舅母對此十分擔心,我就引她咬我的手臂。久而久之,舅舅給她的糖,她也不要吃,霸道地指著我,說:「要哥哥的手手。」我就會把已經印有了無數小牙印的手伸給她。 我一天天長大,即使在這皇宮之中,人們見到我都難掩驚異之色。十歲的時候,一個遠國的使者贈送給宮廷一隻巨大的孔雀。舅舅和舅母帶了滿宮的麗人在它面前晃悠,它就是不曾開屏。舅舅叫人把我從昭陽殿喚了去,我那天正手把手教阿福畫畫,見駕倉促,手上身上都沾染了墨蹟。可是,當我在欄前一站,孔雀驀然開放了絢麗的翠屏,所有圍觀者都爆發出了讚歎。我面無表情,心裡只是想著,阿福不知道該如何無聊了。等我腳不點地地趕回殿中,阿福已睡著了。我這才鬆口氣,對著韋娘笑笑。 我幼年開始就結交朝貴,這是舅舅的意思。舅舅說:「朕沒有兒子,將來鑒容可以做朕的左膀右臂。」在許多府邸,我和主人說話,屏風後面隱約衣香鬢影,牆壁後面女人們的竊竊私語,我習以為常地端坐,眼皮也不眨一下。不是我生來桀驁和冷漠,只是,年少的我,還不知道如何去應付。 只有阿福從來不認為我美。她說:「還說我像無錫大阿福呢,你才是長得很怪的。你的眼睛那麼大,真像金魚。」我本來想辯解說,俗稱的金魚眼,並不是我這樣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只是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了。 阿福五歲的時候,有一天我帶著她在昭陽殿的苗圃中玩耍,她一定要我講故事。我讓她舒服地躺在我大腿上,邊說故事邊用手指去撫摸她頭頂的黃毛。神慧打著呵欠,漸漸入睡了。這時皇后走到我身邊,小聲吩咐:「容兒,你把她交給韋娘,為我去摘一朵昭陽裡最美的牡丹來。」 我指了指最近的一朵:「娘娘,就在手前。阿福睡了,弄醒了她恐怕又要發脾氣的。」 「容兒,這是今年盛開的第一朵呢,只不過它也最接近殘期了。」 我道:「是,但鑒容眼裡只有這朵好。」 皇后拉住我的手:「好孩子。你喜歡這朵,舅母就喜歡。我們不急著摘它,過幾年也許就更美了。」我一愣,忽然明白她的意思,臉上發燒地說:「謝娘娘,鑒容記得娘娘的恩。」 阿福很淘氣,喜歡和宦官宮女玩捉迷藏,只有我找得到她。一個春日,她和我坐在一個廢殿的窗臺,望著圓月,她調皮地笑著說:「可憐有的人長得像金魚,脾氣呀,又像孔雀那麼臭,很有可能一直找不到媳婦喲。那時候,說不定,我倒願意和你結婚。」 我白她一眼:「我為什麼要找一個泥娃娃一樣的人?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懂什麼?」阿福笑呵呵的,我問她,「你知道什麼叫結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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