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突圍(18)_夕顏容若

十八

　　她在沉默。

　　他說："你確定？你願意離婚？"

　　"是的，我確定。"

　　"我不想離婚。"澎湃突然站起來說，"我從來沒有想過和你離婚，我是想和你過一輩子的，你為什麼要說這樣的話呢？我知道你這段時間不好受，我不想讓你生氣，所以，就沒有和你說話，其實，我心裡也不好受。"

　　陳晨的臉越來越白，她長長的頭髮在腦後挽了一個很好看的髻，如同古代冷漠幽怨的婦人。她的神情很冷靜，說話聲音很輕很慢，然後接著說："我從來沒有被別人打過，直到遇見你，結婚之後你就向我動手了，是不是？我居然被自己的丈夫打了？我覺得自己很可笑，我不想說為了你我失去多少，我也不喜歡這樣的話，因為你知道，可是，我在懷孕的時候你也動手，你是不是男人啊？這段時間你沒有陪我，我突然覺得自己很淒涼，無論做什麼，總有很悲壯的感覺，一個人過日子也沒有什麼不可以，不可以的是，有了丈夫還要自己面對一切，我不甘心，所以，我決定離婚。"

　　澎湃沒有說話。他聽得懂她的難過，覺得自己有那麼一點過分。

　　陳晨又接著說："你是不知道，一個孕婦孤獨的感覺。在某一時刻，我常常覺得人活著真是一件很沒有意思的事，有時候，我突然能夠非常理解那些自殺的人，她們的想法是和我一樣的，覺得活著了無生趣，而死亡，是天堂，是一個很美好的歸宿。"

　　澎湃還是沒有說話。但是他站了起來，走到陳晨的身邊，輕輕地抱住了她。

　　陳晨把他的胳膊往外推了一下，但是沒有用，說："你以為你抱了我一下我就會原諒你了嗎？不是的，澎湃，別浪費時間和感情了，我早就不在乎了，我早就是一個麻木的孕婦了，離婚吧？和你離婚我的心裡會好受一些，和你離婚我也許會振作起來，會找一個男人重新開始生活，和你離婚我就知道我真的是一個人了，我就不會再抱怨你不會再恨你，你不要可憐我而一時心軟，不要留住我，要知道留住我就是害我，因為我們還會吵架，還會冷戰，還會彼此不理睬，還會彼此傷害，而且，會一次比一次嚴重。我的承受力有限，我會受不了的。"

　　澎湃開始吻她。一點一點，輕輕的，很溫柔。

　　"你以為你吻我就能讓我不說話嗎？陳晨繼續不急不慢地說，我是喜歡過你的，如果不喜歡，不會不顧一切，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以前真的很好，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很瘋狂的日子，現在是每天都見，卻像是在受刑，很無聊的日子，才多長時間，我們都變了這麼多，什麼叫執子之手，什麼叫一生一世，都是虛幻。"

　　澎湃終於說話了。澎湃說："你的一切要求我都答應，如果你真的要離婚，你再考慮一個月怎麼樣，就一個月，一個月之後，等你想得再清楚一些，如果你仍然不改變決定，那麼我就聽你的話，和你離婚。"

　　陳晨沒有說話，她笑了笑，沒有原因地笑。然後，就看見澎湃很無奈的表情。

　　澎湃說："她是我媽媽啊，我只有這樣一個親人，你能不能別這樣啊？"他說，"是我不好，我對不起你，你是我老婆，我是要和你過一輩子的，我媽媽就是那樣，她雖然是我的媽媽，雖然和我有血緣關係，可是陳晨，我還是和你親，她是我的親人，可是，你是我老婆啊，因為和你親，就免不了要傷害你來給她一點尊嚴，你要是能理解我，我就不會這麼左右為難了。"

　　澎湃說到最後的時候有一些傷感。

　　18離吧

　　等蘇月旅遊回來的時候，等待她的是丁飛冰冷的臉和一張離婚協議書，就等著她簽字了。

　　貝貝沒來，還在他姥姥家。於是，屋子裡只有她和丁飛。蘇月突然覺得硝煙彌漫，像是古代打仗時兩軍對壘，而丁飛和自己，就是敵我雙方派出的兩員大將，威風凜凜坐在馬背上，目光傲慢又謹慎，神情咄咄逼人。

　　"你真的想離婚，你想清楚了？"蘇月問。

　　"廢話，別浪費時間了，簽字吧。"丁飛已經不看她了。

　　"就是因為我去旅遊了？"

　　"是的，就是因為你去旅遊了。就是這個原因。"

　　"對於你來說錢就真的那麼重要？錢比人更重要，是嗎？"

　　"對，對我來說，錢就是比你更重要。"

　　然後，蘇月看了丁飛一眼。

　　"好，我沒什麼意見，但是，貝貝怎麼辦，你考慮好了嗎？他跟誰，你還是我？"

　　"就你？就你這樣一個隻知道自己享受的女人，你能照顧好他嗎？"

　　"你想找什麼樣的女人呢？你最好找一個智慧型機器人，娶一個女人的費用就足夠了，它不穿衣服不買化妝品也不吃飯，當你高興的時候它不會和你分享，快樂都讓你自己擁有，當你發脾氣的時候它也可以成為你的出氣筒，它絕對不會去旅遊，當你不想要它的時候，也不用簽什麼離婚書，扔了就算了，多好。"

　　"你說得對極了，"丁飛說，"我想也是這樣，你真的不適合我，我想找一個樸素的女人，有很平常的容貌，長得不要太嚇人就行，有很平常的工作，一個月六七百塊錢就行，能夠每天給我和孩子做飯，把家裡收拾得乾乾淨淨，能夠孝順老人，給他們洗洗衣服做做飯，不要有太大的野心，不要旅什麼遊，交什麼不三不四的朋友，不要和男人在網上聊天，這樣，我就會很知足，我的要求不高吧。我忍你已經很久了，可是，結果是什麼，結果是你拋夫棄子，你居然說去旅遊就去旅遊，玩夠了吧，你終於回來了，你想要自由，我給你，我們離婚吧。"

　　"丁飛，你不是要離婚嗎？好啊，我沒有結婚之前就是一個人，二十多年一個人都過來了，也死不了人，你拿離婚威脅我？但是，我有一些話要說，不是不敢和你離婚，那麼，我想知道，我什麼做得不好了？難道我不收拾家了？我不做飯了？我沒有孝順你的父母？是你雞蛋裡頭挑骨頭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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