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突圍(27)_夕顏容若

二十七

　　"為什麼要改變自己呢？我已經習慣了我的生活方式，做這個我已經做了快五年了，我已經不會做別的了，再做兩年，我就會離開這個地方。"

　　"去尋找新生活？"

　　"當然不是，是去流浪，去過居無定所的日子。這是我想了很久的最好的生活方式，突然之間就喜歡上了流浪。"

　　"這樣對待自己？"

　　"蘇月，這並沒有什麼不好，我開始不喜歡這個城市了，沒有女人願意做雞，是不是？可是，當一個女人成為一個很出名的雞的時候，當很多男人慕名而來的時候，甚至，曾經你很愛也很愛你的男人在煙花之地看見你並且你要為他服務的時候，蘇月，你不懂的。"

　　說到這兒，王可欣笑了，她看著蘇月笑得很勉強。

　　然後，她們開始喝酒。

　　白酒。輕斟慢飲之後，眼神迷離。

　　29陳晨的婆婆

　　陳晨覺得，其實所有問題的核心是老太太，是她的婆婆，澎湃的媽媽。陳晨很不明白的是為什麼一個女人嫁給一個男人之後，就多出了那麼多親戚，最要命的是婆婆，尤其是很難纏的老女人，而且，他們總是把這個媳婦認為是自己的一家人，因為你是他的家人，所以，你不但要孝順，而且要聽話，要低眉順眼，喊媽媽的時候要響亮，在她面前要對老公賢慧，要面面俱到，要會做飯，要會和婆婆家所有的親戚說家常，別把自己弄得那麼清高，要儘快融入這個大家庭中，最後，生孩子要生男孩，雖然現在提倡男女平等，可是，澎湃是獨子啊，要不，這澎家不就斷了香火？

　　的確，在無數個夜晚，陳晨想一個人獨自承擔起生活的重任，一個人在風雨中獨行的想法不是沒有，可是，那天澎湃的吻真的很有誘惑力，低低地哀求，有她很久都沒有聞到的煙草味，他抱著她，穿的是她以前給買的灰色襯衣，他沒有打領帶，他以前是很整潔的男人，他抱著她，鬍子有點長，輕輕地在她額頭摩擦，然後說，對不起，對不起。

　　陳晨想，在自己的內心深處，是有怨恨的，很深。可是，也有對這三個字的期望，期望他投降，期望他後悔，期望他有低姿態，期望大於怨恨，於是，澎湃吻她的時候，她沒有反抗，澎湃抱她上床，她也沒有異議，澎湃把她的頭放在自己的胳膊彎裡，然後，陳晨這些日子以來的情緒一下子就湧了出來。

　　沒有想到，第二天老太太來了，而且來的時候，什麼都寫在臉上。老太太來的時候，蘇月還沒有起床，而那時候澎湃正在廚房裡忙著。當澎湃慌忙把門打開時，老太太就吃了一驚，她看著澎湃兩手都是麵粉，就立刻沖到臥室。床上，陳晨正慵懶地看著雜誌，然後，兩個女人的目光碰在了一起，陳晨很奇怪，說："媽，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了？"

　　"怎麼了？你說說看啊，就算現在是什麼新時代，你也不能太過分了，這到底算什麼啊？哦，你躺在床上看書，他在廚房忙得團團轉，你是不是他媳婦啊？"

　　陳晨看著婆婆，又看看她身後的澎湃，問澎湃："怎麼了？"

　　"你不用問他，我現在是問你。你在幹什麼啊？你是不是以為自己懷了孩子就什麼都不能做了，是不是啊？我當年懷著澎湃的時候，什麼都能幹，伺候公婆，洗碗掃地，下地除草，家裡的活幾乎都是我自己幹的，我沒有因為自己挺著大肚子就天天躺在床上哼哼，你現在才幾個月啊？就嬌慣成這樣了？"

　　"媽，不是這樣的，我……"澎湃話沒有說完，又被他母親打斷了。

　　老太婆眉毛皺了兩下，很不耐煩地說："你什麼你？媳婦有你這樣慣的嗎？你娶她是幹什麼的啊？你哪裡是娶了一個媳婦啊？你娶的是一個小祖奶奶。"

　　陳晨看著澎湃，一言不發。

　　澎湃低著頭，沒有正眼看陳晨，只是把老太太往外拉。

　　然後，陳晨的眼淚就出來了。就這樣一個老太太，就把一個早上的好情緒給弄得全沒了，而且，沒有盡頭。陳晨覺得自己始終生活在一個變態老女人的陰影下。她想起了在結婚之前他母親挑剔的眼光，很深很深，射過來，含著莫名的敵意。在結婚之前，陳晨經常住在澎湃家裡，雖然他們還沒有結婚，可是，結婚用品已經買好了，就等著那一天了。有一天，陳晨從外面回來，看見老太太正在洗衣服，陳晨那時候還很不好意思，一個老太太，給還沒有過門的兒媳洗衣服，可是，等她看見了自己的幾件衣服都在一個角落裡放著，自己的不好意思全沒有了，可是，她也不能說什麼，老太太神態自若地洗她自己和澎湃的衣服，連看都不看她一眼。還有，經常，陳晨在澎湃家過夜的時候，早上起來，老太太在做飯，陳晨也不好意思，可是，老太太只端上來一碗飯，把陳晨就那麼晾在那兒。這些事情，因為結婚的臨近，她很快就忘記了。可是，今天，她卻想了起來，她覺得她的婆婆好像壓根就沒有想過要給澎湃找什麼老婆，可是，澎湃終究還是要結婚的，要離開她的，要和另一個女人同床共枕，要和另一個女人恩恩愛愛。陳晨始終覺得，老太太刁蠻的眼神中，有難以言說的孤寂和痛苦。

　　陳晨還發現，老太太看澎湃的眼神除了有母親的溫柔之外，還有一些留戀，有著非同一般的對澎湃的依靠。

　　澎湃曾經不止一次地給陳晨說過，他母親是他唯一的依靠和親人，他對和他交往的女朋友的第一個要求就是要尊重和孝順母親，否則，就是再愛她他也沒有辦法接受一個對母親不好的女人。至於如果他母親和他老婆同時掉進了河裡，他首先要救的就是他的母親。

　　澎湃的母親，她的婆婆，現在就在客廳的沙發上正襟危坐，等著她的解釋，解釋一下為什麼她在床上閑得哼哼，而自己的丈夫卻在廚房裡忙得團團轉。

　　陳晨在臥室的門旁喊："澎湃，你進來一下。"

　　老太太就在沙發上輕聲說："不准去。"

　　陳晨在裡面大聲喊："澎湃！"

　　老太太在外面輕聲說："澎湃！"

　　澎湃站在原地，向裡面看了一下又朝外看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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