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突圍(28)_夕顏容若

二十八

　　然後陳晨出來了。再然後，兩個女人的眼光相遇。

　　老太太的皮膚很好，很白很細，偶爾有著淺顏色的老年斑，但是不明顯。頭髮短，但是有著很時髦的髮型，顯得乾淨而有威嚴。穿著墨綠色的絲質短袖衫，黑色裙子。眼光看什麼好像都很淡定，但是，卻有很強的穿透力，她的頭微微昂起，看著陳晨，微笑著，目光斜視，有挑釁的味道。

　　不知道為什麼，陳晨一直覺得自己在她面前有挫敗感。她有時候會強迫自己去勇敢地面對她，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敢。

　　陳晨沒有洗臉。她穿著粉藍色的睡袍，頭髮也有那麼一點亂，臉因為憤怒和激動而變色。在眼光相遇的一刹那，陳晨就知道，她必敗無疑。她把目光轉向澎湃，澎湃還是沒有看她。他總是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陳晨笑了笑，她知道自己笑得很勉強。然後，坐在沙發上，隨手把頭髮向上挽了一下，說："媽，你有必要生氣嗎？"

　　"你說呢？"老太太反問。

　　"澎湃願意在廚房裡忙，這有什麼不好嗎？"

　　"他是我的兒子，你不疼他我還是很疼他的，難道我疼她有錯了？"

　　"他在廚房裡忙，是疼我，難道，他疼媳婦有錯了？"

　　"有錯沒錯我不想說，我養個兒子可不是給別人鞍前馬後地伺候別人的，我都沒有讓他伺候，怎麼能輪到你？"

　　"他高興伺候我。男人伺候老婆有什麼不對嗎？為什麼我能伺候他他就不能伺候我？"

　　"哼，他高興也好，不高興也好，我今天就是不讓他來伺候你，如何？"

　　澎湃還是一言不發。

　　陳晨想起了他昨天給她說的話，他說是因為和她親，所以才要給他母親面子和自尊。她把怒火壓了下去。

　　陳晨沒有說話，選擇了沉默。她能怎麼說呢？說澎湃昨天給她道歉了，而今天早上只不過是繼續想表達歉意，而他和她的矛盾的源頭就是老太太？

　　老太太見陳晨沒有說話，就冷笑了一下，繼續說："想當年，我可沒有你這樣的好福氣。從我嫁給澎湃的爸爸，就沒有享過福，就算是生孩子的時候，也是正在地裡幹活，覺得不對勁，從地裡跑回家，自己燒水，準備乾淨的棉布，等我準備好這一切的時候，澎湃就生下來了。現在可好，生個孩子就像是驚天動地的大事，你這不還沒到時候呢？那要是肚子再大一些，那我和澎湃不都得在你旁邊伺候？澎湃還上不上班啊？"

　　這樣的話老太太說過無數遍了。

　　陳晨看了看坐在旁邊的澎湃，覺得異常悲哀，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在母親旁邊，無論她是對是錯，他都是那樣遷就和順從，幾乎不說一句話，不但不說話，只要誰敢對她母親不敬，澎湃就不是澎湃了。

　　澎湃仍然不說話，他扶著他的母親說："媽，你休息一下吧，天那麼熱，你一大早來不累嗎？喝點東西吧？我剛熬了一點粥，你喝一些吧。"然後又轉頭給陳晨說："你就過一會兒再喝吧，過一會兒我再給你熬。"

　　然後轉身扶著他的母親去餐廳了。

　　陳晨坐在沙發上，靜靜地，不說一句話。

　　30拯救

　　陳晨給蘇月打電話，蘇月似乎很興奮。電話那頭是誇張的喧鬧聲，她突然想起，今天是聚會的日子。她沒有去，也不能去。

　　澎湃把他母親送走之後，陳晨一個人坐在沙發上。今天是禮拜天，就在夜裡，澎湃還摟著她說了很多話，情意綿綿的。夜裡陳晨哭了又笑，笑了又哭，澎湃一會兒道歉一會兒下保證一會兒在陳晨的肚子上聽孩子的心跳，現在全沒有了，判若兩人。

　　等澎湃回來之後，就看見陳晨在沙發上呆滯的臉。

　　他說："對不起。她就那樣，你別和她一樣。"然後他蹲下來，在陳晨的旁邊，有那麼一點討好。

　　這樣的表情陳晨已經厭倦了。

　　陽光很好，氣溫開始升高了。陳晨覺得空氣燥熱。陳晨沒有說話。

　　在接下來的幾分鐘裡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過了好大一會兒。僵局是由澎湃打破的。

　　他說："你別這樣，我也不高興的。我也不願意這樣的。"

　　陳晨說："我想喝粥。"

　　他說："我現在就給你熬。"

　　陳晨說："你早上熬的呢？"

　　他說："我母親喝了。"

　　她問："喝完了？"

　　"沒有。"他說，"她喝了一碗，剩下的她倒掉了。"

　　"倒掉了？"

　　"是的。"

　　"好。"陳晨說，"我就要喝早上的。"

　　"不是說早上的沒有了嗎？"

　　"是的，沒有了，你也知道沒有了，她憑什麼要倒掉啊？為什麼啊？我哪兒得罪她了啊？"

　　澎湃一時無語。

　　陳晨說："我們真的還可以繼續嗎？我不舒服，我想，我總有一天會受不了的。你媽媽只是你媽媽，不是我的媽媽，是我的婆婆，可是，婆婆難道就是這樣的嗎？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的女人。"

　　澎湃的臉色很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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