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突圍(56)_夕顏容若

五十六

　　61求你

　　她一點都不懷疑他的話。他是真誠的，在此刻，他是真的想讓她好。一個男人，尤其是像他這樣的男人是沒有必要用什麼涕淚交織來表達。在他從容平靜的聲音中，王可欣聽出了蒼老的味道。他和她的過往，早就是歷史了，你看，多快。終於，他和她終於可以在一起無怨無悔地談論自己的歷史了。

　　想不出如何更好地表達自己的想法，然後兩個人就吃飯。沒有喝酒，一邊吃飯一邊吸煙。邱子清眯著眼，猛吸著，而王可欣靠在椅背上，優雅地吐著煙圈，很滿足的樣子。

　　"那麼，你應該有一個打算的。對你的以後，畢竟，你已經三十了，你不再年輕了，還有，你要是想幹什麼，比如，開一個什麼店，我想我會竭盡全力地幫你，我們是朋友是不是？在我們彼此的生活中，我們是別人沒有辦法替代的朋友是不是？"然後，邱子清停了一下，突然笑了，說，"我都忘了，也許輪不到我幫你，周剛會幫你的，他是一個很有實力的人。而且，看得出來，他是欣賞你的。別放掉他，可欣，抓住他，他是一個還可以的男人，最重要的是，他現在是單身。對於男人來說，有些東西是不重要的。如果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喜歡到一定的程度，那麼，有什麼比和她在一起更重要呢？"

　　"你還好吧？"王可欣突然問，"我想，你過得一定很好，你太太是一個很好的女人，你兒子呢？上學了吧？"

　　"還行吧，都還不錯，和平常的人家沒有什麼區別。如果你認為有什麼區別，可能就是錢比別人多一些吧，不過，又能怎麼樣呢？錢是可以讓我過上體面的生活，我喜歡它，我不虛偽，我是真的喜歡它，否則，我們在剛開始就不會有什麼選擇，是不是？我們曾經是很般配的一對，我後來常常這樣想，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很少這樣想過，離開你之後見過了形形色色的女人，很多的女人，很優秀的女人，真的，不得不承認愛情有時候是和金錢有很大的聯繫，因為我有錢因為我身居要職因為我本身也很優秀，所以，女人對我的愛就像潮水，我唯恐避之不急。可欣，我很想你，經常想起，我想，我之所以想你除了是因為我沒有機會和你在一起或者我現在得到女人很容易的原因之外，最主要的是因為我知道我永遠地失去你了，是的，我早就失去你了，年輕的你，美麗的你，在小市場身披一件廉價的披肩也能流光溢彩的你。我常常做噩夢，夢見你被別人欺負，被很多很多男人，可是，我卻只能在旁邊遠遠地望著，我沒有資格難過了。是的，你看，我那麼喜歡的女人在過著一種什麼樣的生活，暗無天日，我知道的，可欣，是有很多女人可以為了錢夜夜陪不同的男人，但是你不是的，我知道，你不是的，你是在懲罰我還是在懲罰自己啊？能不能別這樣？能不能別再和男人過夜？能不能過讓自己感到清爽的生活，可欣，算我求你好嗎？我求你。"

　　邱子清在說完這些話的時候握著王可欣的手。邱子清的手很涼，很涼。

　　王可欣用自己的另一隻手放在了邱子清的臉上，輕輕地摸著，他的皮膚有一點幹，很涼，眼睛有一點潮濕。

　　62我們一直走多好

　　飯後，邱子清說："我想讓你陪我走一段路，就圍著這個城市走，好嗎？我們這樣的機會並不是很多，是不是？"

　　"是的，"王可欣說，"我們很久沒有在一起走了，很多年了，好，我陪你走，直到走不動為止。"

　　那個下午，王可欣和邱子清在遠離那個城市喧囂的小路上走，哪兒人少就走哪兒。王可欣挽著邱子清的胳膊，像一對情人。偶爾在路上碰到的人，都會回頭看這一對人，有點像畫裡的人，很完美，王可欣的一頭鬈髮和華麗的披肩搖曳生姿，還有邱子清的玉樹臨風。

　　天色暗下來的時候，他們都累了，隨便坐在路邊休息，路邊是秋天黃昏的衰草，他們以前就是這樣。星期天，兩個人去城市的郊外瘋跑，沒有時間概念，無論是在油菜花開的春天還是在秋風蕭瑟的秋天，他和她總是喜歡去郊外，不停地走不停地說不停地打鬧，然後累了就接吻，直到喘不過氣來。想到這兒，王可欣看看他，然後看到了他也在看她，很明顯，他和她同時都回憶到這個鏡頭，然後都很感慨。所以，除了笑笑居然沒有別的動作。

　　是十一月的天氣，天黑得很快，有風。野外的草早就枯了，樹開始顯現出它原始的一面，黑色的褐色的樹枝，生命如果是樹，那麼，現在應該就是結束了吧，人是應該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王可欣想起這句話的時候，邱子清輕輕地攬了一下她的肩膀，說："我們還要不要繼續走下去？"

　　"你說呢？"王可欣問。

　　"我想和你說話。我們找一個乾淨人家住下吧，今天難得那麼清靜。好不好？"

　　王可欣看著這個男人，真的，他還很年輕，怎麼就那麼蒼老了呢？

　　於是就說："好，我們今天夜裡無論是你陪我還是我陪你說話，都可以，我很久沒有好好說話了。"

　　晚飯後，他和她在一起，在郊區乾淨而又寂靜的夜裡，他和她以前是住過這裡的。房子的主人是一個很善良乾淨的老太太，幾年前她是這個樣子，現在仍然是。老人的存在似乎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天似的，她居然還能認出這兩個年輕人來。他和她和那個老人一起做飯一起吃飯，然後，一起出去。夜晚的天空是乾淨的深藍色，有星星，不過寒氣逼人，邱子清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把王可欣包起來。然後看著她，吻就那麼自然地落下來。很輕，很溫柔，又很濃。王可欣的雙手抱住他的腰，有男人的溫熱傳過來，那麼陌生而又那麼熟悉。後來，變得不再是吻，是撕扯，是狠狠地擁抱，是狠狠地糾纏。兩個人都無法抑制地哭出了聲，哭聲很小很壓抑。

　　哭聲在秋天的夜晚慢慢飄散。

　　他和她同時說："對不起，對不起。"

　　"都是我不好。"

　　那一夜，他和她只有一次。然後，他仔細地端詳她的身體。女人的皮膚是天生的，王可欣的皮膚是無可挑剔的，一如既往的細膩白皙，乳房也很飽滿，幾乎沒有歲月的痕跡。可是，有什麼是變了的呢？邱子清把自己的頭埋在她的雙乳之間，身體因為痛苦而輕輕地抽搐。

　　天亮的時候，邱子清先醒。醒了就一直在看她，所以，當王可欣睜開眼的時候，就看見了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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