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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指導員細心地看出我的想法,叫管教提前開燈。於是牢頂用厚重的鐵欄罩著的大支燈泡,個個發出昏黃的光來,彌漫了一間間牢房,斑斑駁駁的燈影映在服刑人員或蒼老或年輕的一張張臉上,就顯出監獄特有的陰森來。他們無一例外地穿著那身顏色刺目的雙色囚服,有的遊蕩,有的傻坐,有的乾脆就躺在鋪位上,樣子都有點呆板麻木。

  我一路看下去,好奇地問這一個牢間到了晚上,封閉住著十幾個罪犯,他們之間打不打架呀?

  指導員笑了:「小施你是不是想問有沒有牢頭獄霸呀,這確實是監獄的特有現象,不過看守所的嫌犯流動性大,好像那裡更厲害一些,到咱們這裡來的罪犯,直到刑期結束都要以監獄為家,所以相對要穩定得多。」

  周大明接道:「乍刺兒的也有,帶你看看禁閉室!」

  說話間我們已經來到位於牢區最裡邊的禁閉室,和其它房間不同,這兒的鐵門更厚重,上面只有一個拳頭大的監視窗,周隊從管教那串鑰匙裡選中最大的一支,開啟了門上一頭將軍不下馬的大鎖,斷喝一聲:「014047邊寶慶起立,出來吧!」

  我向裡邊看了一眼,是一個非常狹小的空間。一名壯年犯人費力地站了起來,嘩啦啦拖了腳鐐慢慢挪出來。周隊指示管教給他開了腳鐐,問:「反省得怎麼樣,還敢不敢動手搶人家飯了?」

  他下意識地立正,仍然歪著頭聲音嘶啞回答:「報告政府,不搶了!」

  「回獄室!」

  他腳可能還沒回血,被押著走得一瘸一拐的,和我們並行時,抬頭溜過來一眼,極其驚訝地把目光停在我身上。我看見一張長滿橫肉的臉,頭皮青白,眼白處充斥著紅血絲,神情雖然還算順服,但眼神卻暴戾兇狠。這樣仇視社會的目光,一般人都會感到心驚膽戰,避之不及,但我對這樣的目光並不陌生,當兵時我面對過比這更兇殘的罪犯。我挑釁般地與他對視,直到他敗下陣去。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邊寶慶!

    34

  「五一」七天長假,吳大姐家的田隊剛從新疆執行任務回來。我主動把她的值班承擔下來,直到五月四日才回家和媽媽團聚。我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八點多鐘,一點沒注意到媽媽的臉色,還像往常一樣大小姐般等著飯來張口,等我急不可耐地吃了第一口菜,竟然發現沒加鹽,驚訝地再仔細看媽媽,發現她臉色發白,眼窩沉陷,顯得十分憔悴,我直覺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在我的一再追問下,我媽眼圈開始發紅,她難過地告訴我:「慧兒,媽都急死了!咱家在信用社入股的錢,全都拿不出來了!」

  家裡的財政大權一直歸媽媽,連我的工資都月月如數上繳,從來沒操心過這方面的事情。只隱約知道老家那邊有個遠房親戚,在一家農村信用社聯社當代辦員,一直以來都在親朋好友中拉存款,媽媽圖那兒的利率比銀行高,就把錢交由她存起來。

  媽媽告訴我說現在那個信用社的主任和儲蓄人員合夥作案,卷款負案在逃。政府和人民銀行暫時凍結了存款,準備分期分批地讓儲戶提取。我說咱家也不等著錢用,媽你急什麼,國家的信用社也不能讓咱們儲戶吃虧。我媽的眼淚開始劈裡啪啦往下掉:「慧兒不是呀,我這幾天回家一趟,信用社那兒沒咱的錢。」

  我始覺事態嚴重,問:「老家那個親戚呢?」

  媽媽搖頭哭訴:「家裡邊誰也找不著,他媽爸說公安局正通緝著呢!」

  我想了想,儘量用不刺激媽媽的語氣輕輕問:「媽,多少錢?」

  我媽一把摟住了我,大放悲聲:「七萬哪!連你爸爸留下的錢,咱家錢全在那兒了!咋辦呀小慧,媽這兩天都愁死了,媽對不起你和你爸,都不知道怎麼跟你開口!」

  我怔了一霎,趕緊安慰媽媽:「媽別哭別哭,沒事!錢財身外物,丟了咱們再掙再攢,媽千萬可別急壞了,沒事兒!」

  我安撫了好久,媽媽才哭泣漸止。我雖然也很心疼,但知道絕對不能給傷心的媽媽再火上澆油了,就故意開始營造輕鬆氣氛,天天把做飯洗碗的活全包下來,為了哄媽媽開心,還領著媽媽去了趟動物園,變著法子儘量弱化這個飛來橫禍給媽媽帶來的惡劣心情。

  就這樣在家休了三天,我又得上班去了。臨走前我還是有些擔心,又勸媽媽可千萬別再發愁了,不能叫錢憋屈壞了身體。我媽強顏歡笑地送我出門,說:「媽沒事,你放心上班去吧!」

  哪想我這邊只上了兩天班,媽媽就進了醫院。等我趕回去,媽媽正虛弱地倚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小婉幫著跑前跑後做檢查。媽告訴我說她昨天下半夜腹疼難忍,家裡一個人沒有,還是鄰居幫忙叫的急救車,又電話找來了小婉,陪著在急診室打了半宿吊瓶,今天又做了半上午的檢查。

  我叫小婉在外面守著媽媽,自己拿了一大疊檢驗報告進了醫生辦公室。醫生一張張仔細看完,告訴我診斷結果是急性尿毒癥,必須立刻住院治療。我聽了尿毒癥三個字真是如雷轟頂,我很清楚,媽媽雖然身體不是很好,但一直沒有過臟器的毛病,這肯定是一股火急出來的。

  我請了假開始在醫院護理媽媽。為人女兒二十九載,第一次日夜守護在母親身邊,望著她那迅速消瘦的面容,那驟然白起的頭髮,心中充滿憐惜和內疚。我媽這輩子命很苦,原本家裡還有個長我六歲的哥哥,上小學時和同學去河裡游泳不幸溺水身亡,那時我只有四五歲,還不懂父母痛失愛子的悲傷;我長大成人後,當兵報國赴湯蹈火,雖然有了傷痛也很少和家裡提及,但也沒少叫父母惦念懸心;八年前父親正值壯年不幸患上了肝癌,惟一的女兒重任在身忠孝不能兩全,從得病到辭世都是由母親一人護理照顧送終的。

  我至今還記得父親最後寫給我的那封信,真是字字血淚,父親說他此生最虧欠的就是我母親,叮囑我以後一定要好好孝順她老人家,讓她幸福地度過下半生。他卻想不到,母親何其不幸,在五十八歲的時候又得了如此嚴重的腎病。

  經過兩周的治療,醫生通知可以出院,但以後要每週進行一次血液透析。這透析在治療期間已經有過兩次了。媽媽聽了還沒什麼感覺,我卻聞言色變。我太知道長期透析意味著什麼了,我們特警隊當年就有一位幹部得了腎炎,進入週期性透析後,大家都說這人年紀輕輕就算廢了。

  我和醫生探討了病情,醫生也告訴我,透析會產生依賴性,像我母親這樣的歲數,一旦上了這個軌道,基本就等於一步步走向死亡。我問就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嗎?醫生歎了口氣,告訴我除非換腎,然後同情地看看我說:「你母親還是在外市辦的醫療保險吧?醫療保險一般是不負責換腎這樣的大手術的。」

  我問換腎手術需要多少錢。他說手術費用起碼需要十幾萬,如果再加上腎源費用和手術後頭一年的排異費用,大致得三十幾萬元,以後每年的排異藥物,也是一筆可觀的費用,一般家庭是負擔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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