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婚姻幹什麼(31)_夏景

三十一

　　智慧來自多次失戀

　　何潔：他還沒有早戀，便確實已經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

　　也許你會嘲笑我，但就當我們拉家常。你也是母親，想必能理解我的想法。跟我的女友們偶然扯到這個話題，她們總是哈哈大笑，不是說我杞人憂天，就是笑我心思太重。

　　我有個兒子，今年十三，除了學習成績不大好，什麼都很好，口才一級棒，繪畫彈琴都不錯，最主要的是，特別的紳士，從小就會憐香惜玉，幼稚園時不跟女孩子搶玩具，跟比他大的女孩子一起玩，他也會毫不猶豫地讓著人家。他爸爸粗心大意，連老婆都不懂體貼，所以，我常說兒子，是天生一個賈寶玉。

　　小的時候，他這樣的孩子看起來總有點兒傻傻的，不如別的小男孩那麼調皮活潑，到了青春期，他的優勢立刻顯現出來了。女孩子都特別喜歡他，覺得他穩重可靠，又有禮貌。有天放學回家，他一言不發，放了書包就攬鏡自照，完了問我：「媽媽，人家都說我風流倜儻，是什麼意思啊？」

　　我說就是很帥的意思吧。

　　他立刻特別得意，說這是全班女生給他的評價，還說有女生給他寫條子，送他好麗派。說的時候還是一派天真，無所用心，可當我警覺地問起女孩子的名字時，他好像一瞬間就從不知不覺過渡到了早戀先鋒，眼神狐疑，口氣遲緩，一副鐵定了心，要保護那個小女孩的樣子。

　　我哭笑不得。

　　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早戀，但確實已經開始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我倒不擔心他以後會沒女人愛，可看這個樣子，他是太招女人喜歡了。我發愁的是，讓他這麼忠厚善良見了女人就心軟的「風流倜儻」發展下去，總有一天他會吃女人的虧的吧？

　　我的矛盾在於，一方面想要告訴他愛一個女人要理智，要多方面考慮，但一方面又怕他會失去對愛情美好的遐想和投入，那樣也許他就享受不到戀愛的美妙滋味了。

　　他才十三歲，我該怎麼對他說明，這個世界上的女人，並不都是百合花一樣嬌嫩，值得他無條件地去愛、去呵護的，我想最遲到十六歲，他就會碰到他的初戀的。這個孩子，有時候還有點兒小叛逆，愛上一個好學生似的女孩子，我倒不怕，可很可能的卻是，他會被那種小太妹型的瘋狂吸引。我真希望他能成熟一些，對女性的外在美和內心世界有些批判精神，這樣和女孩子交往時，才能不會嘗到太多的痛苦。

　　夏景：懂得呵護女生，體讓女孩，並不說明他內心會對異性沒有什麼判斷。

　　你有一個知趣懂事，疼惜女人，小小年紀就紳士的兒子，不春風得意，竟暗自發愁，簡直和《紅樓夢》裡的王夫人有得一比，但就是王夫人，也沒聽說過她會羡慕薛夫人有個兒子叫薛蟠吧？

　　薛蟠倒是真不吃女人的虧，他比賈寶玉聰明多了，小小年紀，就知道男女之間有著最簡單、最不會受傷的相處方式，那就是你賣我買。

　　可你願意讓你兒子變成那樣嗎？

　　人有感情的付出，就會有付出的痛楚，尤其是初戀，付給戴眼鏡的好學生，和給穿口袋褲的小太妹，僅從他的內心暗湧來說，區別並不大。我們都談過戀愛，都知道身陷其中的盲目和癲狂，雖然你現在看清丈夫粗心大意，不夠體貼，但彼時此景，他只是潘安在世，擁有了他，哪管他人洪水滔天？

　　兒子從小就會體諒女生，我不覺得這是天生，只有在愛的教育中長大的孩子，才會知道付出愛給別人，我想你的教育一定得法，沒有給他帶來過太多算計、陰暗的負面影響，所以他才會風流倜儻、開朗向上，這樣的品質，對男人來說，是一輩子的寶貴財富，哪個女人會不喜歡這麼可愛的男人，難道你不高興？

　　懂得呵護女生，體讓女孩，並不說明他內心會對異性沒有什麼判斷，那是花癡，不是紳士。我相信會紳士的男人，首先是因為感受到對面這個女人的美好時，才讓他情不自禁。在身邊的男孩子都用欺負女生的方式表達友誼時，他卻會彬彬有禮，友好相處，這份不從眾的特立獨行，難道不是判斷？

　　我也相信他會對你平時的穿衣打扮作出指示，也會對班上的哪個女孩子點點評評，其實這都是他對女性的批判和判斷吧。

　　母親擔心兒子戀愛會被女人騙，應該和媽媽擔心長大了的女兒身邊開始出現男人是一樣的吧。三十多歲的母親，自己的春夢似乎還沒完結，孩子已漸漸開始進入了青春期。愛情，對他們來說，正是朝凝翠露，說不出的輾轉溫存，但對中年女人來說，往往不是於無聲處，就是強詞詭辯。

　　此時此刻，成年人的擔心，除了對孩子心靈的呵護，更多是對世事無良的擔憂、愛情理想的失落吧。

　　讓他獨自去瞭解愛吧，這比什麼樣的告誡教誨帶來的傷害可能都少，你以為你坐而論道就能把他教成一個無往不勝的大情聖？就不怕他從此患上女性恐懼症，或者劍走偏鋒，索性成為鄙視玩弄女性的花花大少？

　　那樣一來，他可能不會被女人騙了，可漫長的婚姻生活，又會有什麼樣的幸福可言？

　　人類的歷史上，智慧往往來自於災難，因為要消災解難，但世世代代存了一籮筐又一籮筐的智慧，卻很少能讓災難從此不再發生。兒子初戀沒有愛上小太妹，你也不能保證他四十歲就不會出軌呀。

　　總有一天，他要屬於另一個女人，一個你一點兒也不熟悉，但也許你會自以為很瞭解的女人，可縱是如此，兒子怎麼想她，你卻依然不知。

　　臺灣導演張作驥曾經說過一句話：「世上所有東西都會不見的，有些東西太快了就不覺得它存在，有的太慢也不覺得存在。」碰到複雜的事時，我常會對著這句話微笑，因為它仿佛看透了人的桃園驚夢。其中的生成、耗散、幻變，讓我們在品嘗人生的花果之時，往往能帶來意想不到的達觀和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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