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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


  畢業後,他留校,她也找到了體面的工作,不久之後他們結婚了,婚禮辦得很壯觀。新婚之夜,她嬌羞地等待著那個完美時刻的到來,他像個猴急的新郎官一樣撲到她身上,可是還沒來得及進入,他就射在了她的睡衣上。她聽說很多人的新婚之夜都不成功,是因為興奮的緣故,所以也沒介意,可是一連七天都是如此,她才意識到一切不僅僅是「緊張」這麼簡單。

  她問他今後的日子該怎麼辦,結果他跪在地上摟住她的腿號啕大哭,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如果她想離婚,他也沒意見。

  她決定離婚,因為沒有性愛的婚姻註定是畸形的,他們草擬了一份協議,房子歸她所有,汽車及禮金歸他所有,他們說好了在第二天痛痛快快地玩一次,然後路歸路橋歸橋,從此再不相干。

  他們第二天去了北部山區,那天霧很大,他們的小車從盤山公路上掉了下去,儘管不是很高,可他們還是受了重傷,他斷了幾根肋骨,而她的兩個腎統統都報廢了。

  「我能夠活下來,是因為他捐了一個腎給我。我醒來以後才得知了這一切,那一刹那我意識到,自己再也不能和他分開了。」她拿起一張紙巾輕輕地擦去臉上的淚珠,「結婚周年那一天,我買來了一跟健衛器,他就是用那玩意把我變成了女人。從那以後,我們每天都用那東西,他有高潮我也有,我甚至天真地以為我們的婚姻能依賴著一跟塑膠棒維持下去,就跟正常的夫妻一樣,天長地久,不離不棄。」

  「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情麼?」她的故事比電視劇和小說裡面的橋段更邪門,我實在無法猜測接下來會有什麼樣的驚濤駭浪,能讓一個死心塌地的女人再次冒出離婚的念頭。

  她喝了一口水,然後接著講她的故事。有了塑膠棒以後,他們的婚姻生活的確和諧美妙了很久。畢竟他們在婚前已經有了濃厚的感情基礎,他們彼此深愛著,經常一起去看電影,喝咖啡,就像戀愛的時候一樣,身邊的朋友都羡慕他們這對神仙眷侶,他們也覺得自己的小日子過得不錯,除了性,一切都很完美。

  然而這種不健全的完美終究存在著不可調和的矛盾,這種矛盾起初可能會被有意無意地掩蓋和壓制,可終究會有掩蓋不住壓抑不住的那一天。一次同學聚會上,她的同學跟他開玩笑,說這麼漂亮的老婆可要看緊了,否則說不定什麼時候橘子紅了,帽子就綠了。

  這句玩笑話簡直讓他發瘋。當天晚上,他很嚴肅地問她有沒有別的男人,她賭咒發誓說沒有,可他不信。他認定了防止女人出軌的最好辦法就是在床上滿足她,於是從那天晚上開始,他的橡膠棒就像一件刑具一樣折磨著她,起初是一夜兩次,離婚前甚至上升到一夜五次。

  「你無法想像,有人可以用情趣用品當刑罰。我再次提出離婚,他不同意,我問他要怎樣才能放過我,他居然說讓我把這條命還給他,否則一切免談。他甚至半夜三更打電話到我父母家,詆毀我有外遇,還說我父母教導無方,養出了一個人盡可夫的小婊子。到那個時候我才看清楚這個男人的嘴臉,人生是漫長的,如果剩下的日子都要這樣繼續的話,那真是生不如死。於是我跟他說,我諮詢過律師,你現在的行為已經構成了虐待,我們法庭上見。」

  「他就那麼輕易妥協了麼?」我喝了一口水,接著問。

  「你知道,一旦我起訴,就要涉及到取證。他是一個很要面子的人,他不能允許自己的生理缺陷被拿到法庭上,所以在我堅持要起訴的時候,他終於妥協了,而我,也終於跳出了這個火坑,終於自由了。」她頓了頓,又問了一句,「我算不算是沒良心的女人?畢竟我的命是他救的,我覺得自己還是欠他太多,只是我實在受不了了……」她說到這裡眼圈又紅了。

  「你並沒有錯,愛情不是憐憫,不是施捨,如果僅僅因為感激而施捨你的青春,那就大錯特錯。一切都過去了,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真會好起來麼?」她很認真地問我。

  「會,肯定會的。」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用了一種絕對不容置疑的語氣。

  送走了傾訴者,我上了常歡的車,他今天提前到了報社,已經在車庫裡等了半個鐘頭。

  回家的路上,他問我今天採訪了一個什麼樣的女人,我反問他怎麼知道是女人而不是男人,他說女人比男人愛訴苦,這很正常,我想了想,說的確如此,你猜對了,今天跟我傾訴的果然就是個女人。

   我跟他講起了塑膠棒的故事,還感歎著男人為什麼能那麼可怕,愛是給予不是佔有,書上不都這樣講的麼。常歡的觀點與我不大一致,他反倒很同情那個男人,明明是不惜用生命為代價去愛,可到最終還是墮入了猜疑和妒嫉的深淵,到頭來雞飛蛋打,賠了夫人還少了個腎。

   「如果我也跟那男人一樣,我是說,不能在肉體上滿足你的話,你會怎麼辦?」等紅燈的時候,他突然問了一句。

  「盡鬼扯,好端端的幹嗎要學他?」

  「我只是想知道,換成是你,你會怎麼做?」他有些刨根問底。

  「把你綁進生殖醫院,治好了再放出來。」

  說完這句,我們兩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回到家裡,我打開電腦敲打著鍵盤,一字一句地完成著我的專欄。「愛和欲,本身就是臟器相連的連體嬰,任再高超的醫學技術也難以輕易將它們分開。即使勉強分開,他們也都不再完整,至少骨肉相連的那一部分,會有一個難看的大疤,再或者,兩者之中的一個要放棄一條胳膊甚至一片肝臟。愛情的天平如果傾斜了,也許,就是因為多了或少了『欲』的重量。」

  和上電腦,我躺在床上,想著常歡下午的問題。我和他之間,究竟有沒有愛情?如果沒有,為什麼會不停地做愛?如果有,又是從哪一天開始的?

  或許我跟他的這種亂七八糟的感情之中,有個不可或缺的部分,它沉甸甸地填充了一切空白,它的名字叫,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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