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與罪(42)_劉儒

四十二

　　巧蘭母親傷心地說：姥知道你哪個也捨不得，姥也是啊。可你娘非要替他去抵命，還要姥去說服他，姥怎麼能下了這個狠心啊。

　　一老一小在路邊上坐了很長的時間，拿不定主意。巧蘭的話不斷在母親耳邊頭響著。老人瞭解女兒，她想定了的主意，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如果她不去勸狼子，照著她說的辦，狼子要真抵了命，她肯定也要死。女兒說這話時的面容好像永遠地呈現在老人的面前，她在反復地對老人說：娘，您要不聽我的話，他死了，我也要死。您想您叫兩個都死好，還是留一個的好？

　　巧蘭母親最後不得不拿定主意了，她想，還是聽女兒的話吧，留下來一個總比兩個都死了強啊，那狼子是個靠得住的人，女兒不會看錯了的。但拿定主意以後，怎麼能見到狼子，又怎麼能在無人的時候告訴他，說服他，卻成了一個難題。巧蘭母親叫兔崽在街上一個地方等著她，她改了一下裝，用土抹了抹臉，到監獄門口，說她是狼子的一個遠方親戚，要求探望一下狼子。監獄的人說，根據狼子的交代，他沒有任何親戚，所以拒絕她探望。

　　眼看著天就黑了，巧蘭母親在監獄外邊轉著，想不出能夠進到監獄裡去的辦法。聰明的兔崽看著姥姥犯難的樣子，心裡著急，對姥姥說：姥，我跑進去吧。

　　巧蘭母親看看天真可愛的孩子，不由心裡一動。她問兔崽：孩子，你進去見了他，知道怎麼說嗎？

　　兔崽說：我知道。

　　巧蘭母親說：你說說，怎麼說？

　　兔崽說：就對他說，娘說了，娘要替他抵命，因為娘不願意再，再活了。娘說，他要不聽娘的話，他就是抵了命，娘也，娘也要死。兩個人都死，不如，不如留下一個。有他在，還能，還能幫我們。

　　巧蘭母親見外孫兒眼淚汪汪地說完了以上這些話，心裡異常感動，異常酸楚。她把兔崽摟到懷裡說：乖孩子，我可憐的兔崽，你怎麼都知道了呢？不過，還有很重要的話呢，要他必須按你娘說的，說了他們認識和做事的過程。這個你還不知道，是你娘悄悄告訴姥姥的，姥姥現在說給你，你一定要一字不差地記住了。

　　兔崽說：姥姥你說吧，我能記住的。

　　巧蘭母親便把巧蘭說的那些話，一句一句地教給了兔崽。

　　兔崽記住後，給姥姥複述了一遍，就要往監獄跑，姥姥拉住他說：傻孩子，你真要明火執仗地往裡去跑嗎？人家會不擋你？會叫你去找嗎？

　　那，那怎麼辦呢？兔崽也覺得這不是法子。

　　姥姥說：姥姥想好了，先別著急，等夜深了再說。我想等夜深以後，把門的犯困的時候，你瞅好機會悄悄地溜進去，再悄悄地找他在哪裡關著。找著以後，也要悄悄地說話，不能叫人家發現了。一但叫人發現，就做不成了孩子。

　　兔崽覺得姥姥的辦法很好，向姥姥發誓一定要做到。

　　夜深以後，他們來到了監獄附近。兔崽叫姥姥躲遠，不要叫人發現，他自己真像個小兔子似的，竄竄停停，停停竄竄，最後就到了離監獄門口不遠的牆根陰暗處隱伏在那裡了。他一眼不眨地盯著站崗的，見站崗的沒有發現他，就又不斷往跟前移。等了很長的時間，還不見站崗的犯困，他急得靈機一動，便從手邊摸起一塊石頭來，往較遠的地方扔了過去。那站崗的果然跑過去查看，兔崽隨即溜進了監獄的門。

　　機靈的兔崽到了監獄裡頭，也像小兔子似的，竄著牆根的黑暗處走。他一個牢房一個牢房地找著，幾次險些被流動巡查的崗哨發現。

　　狼子被押在一個盡裡頭的牢房裡。他心情沉重，不知道怎麼才能救巧蘭出去，所以他不但睡不著，連躺也躺不住。就在他煩躁地在鐵柵門前站著的時候，忽然看到了一個在黑暗處竄動的影子。一開始他弄不清那是個兔子還是個人，就盯著看。當他看清是個人，是個孩子時，十分驚奇。他想，深更半夜了，怎麼會有個孩子在監獄裡頭竄呢？他正犯疑地看著，巡查的流動哨過來了。流動哨見他站在鐵柵門後還沒有睡，就轟他到裡邊去睡，他不得不離開了。巡查的走遠了以後，他又出來，卻已經看不見那個孩子的蹤影了。他有些不快地用手銬砸了一下鐵門。

　　兔崽躲過巡查哨以後，正要往別處去尋，聽到了狼子的砸擊聲。他注意朝那裡看去，便隱約地看到了狼子那高大的身影。這讓他喜出往外，看看周圍沒有崗哨，就往那牢門跟前竄去。

　　狼子看到兔崽的身影往他這裡來了，他不知道是兔崽，注意地看著。

　　兔崽來到牢門跟前，情不自禁地叫了一聲：叔！

　　狼子見是兔崽，簡直覺得像是在做夢：是兔崽啊，你？

　　兔崽趕緊打斷他說：別，別大聲說話，別讓他們發現了。

　　狼子十分感動於兔崽的精明，他馬上警覺地看看周圍，隨即順著鐵柵門蹲下來，伸出手去拉住兔崽的手，小聲地說：兔崽，我好想你呀。姥姥怎麼樣？姥姥還好嗎？

　　兔崽說：都好都好。是姥和我娘叫我來給你傳話的，我們還是快說這個吧，不然一會兒他們又過來了。

　　狼子說：好好，你快說。

　　兔崽便把他娘的話一一說了出來。最後說：我姥也說了，叫你，叫你一定按我娘說的說。我姥還說，等著你早點出去，好照顧我們呢。

　　狼子聽了萬分感激，可他覺得無法接受。他對兔崽說：兔崽，你娘和你姥的心意我都知道，你們都是好人，我萬輩子都忘不了你們的恩情。你回去對你娘你姥說，我非常感謝，可我不能做一個不仁不義的人活在世上。你娘是大好人，她還能找上好人的，你們以後會有幸福生活過的。他正要說下面的話，免崽發現巡查的崗哨又來了，趕快堵一下他的嘴，躲開了。

　　巡查的好像發現了什麼可疑跡象，把狼子從牢門前訓斥進去以後，在那裡設了一個固定崗哨看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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