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與罪(80)_劉儒

八十

　　狼子認為，說服喬大頭，不但是個教育喬大頭徹底認罪悔罪的問題，而且也確實是解決他們問題的一個不可輕易放棄的途徑。老三說得對，像他們這樣的情況，除了王玉財這樣的私營企業家，別人是沒有能力幫助他們的。不管怎麼樣，都應當試一試，爭取爭取，因為這是他們目前，能把鑄造廠辦起來的惟一可能走得通的路。他把自己的想法，又給小霸王和老三說了一下，他們倆都表示支持。於是，他們就到街上去找喬大頭。一直找到深夜，才在一個旮旯裡找到了他。

　　喬大頭是太瞭解狼子了，他知道狼子認准了的事，是不會放棄的。他離開家出來，是為了逃避狼子。可在街上走了幾個小時以後，才意識到，他是無法逃脫狼子的。狼子是他的恩人，回想在監獄裡的那些事，他非常感激狼子，深知狼子是一個非常好的人。狼子批評他對待王玉財的錯誤態度，他承認，狼子批評得對。和狼子相比，他是在這方面存在著很大的差距。但他感到，他之所以會說出那些不該說的話，根本原因還不在這裡，而在老三提出王玉財的意圖。老三是把王玉財作為求助的對象提出來的。狼子也是因為這個才抓住不放的。他們要他去求王玉財，他無法接受，因為他絕對做不出來。當年，他想出那樣卑劣的辦法，叫娜娜去勾引人家，去給人家投毒。如今還有臉去見人家？還要向人家提出求助？他算什麼人了？叫大傢伙知道了，會怎麼說他呢？出獄以後，他沒有找上工作，娜娜又是那樣地對待他，他本來就煩得不得了，現在又提出了這個事，他真恨不得逃到一個誰也找不到他的地方去。然而他又覺得，狼子提出的辦一個鑄造廠的意見，是個很好的意見，是使他們走出困境的一個很燦爛的希望。他能扔下那個希望，扔下狼子不管嗎？他感到他不能。他知道狼子也不會答應。果然，狼子他們還是把他找到了。

　　狼子他們把喬大頭接回到家裡，做飯給他吃了以後，幾個人又坐在了那裡。雖然從找到喬大頭到現在，誰也沒有再提王玉財的事，可這時卻誰也不說睡，無言地坐在那裡。喬大頭見他們不說睡，也只能低頭坐在那裡，好像一個等待宣判的囚犯。狼子本想等到明天再說，但坐著坐著，還是憋不住地又提起了那個話題。狼子說：瞧，我們好像誰也不盍睡，總不能老這樣坐著吧？我本來不願意再說，因為我知道喬風一定心裡很難過。可不願意說，還是想說。喬風你就原諒我再嘮叨幾句。你下午說的一些話，是對的。認罪悔罪，不一定出了獄要找被害人說什麼，表示什麼。我那樣說你，或許是不對的。你走了以後，我反復地想了，那是一個你不願再碰的傷巴，別人觸它，你肯定很難受，所以你情緒激動，發怒，是可以理解的。我之所以不願意說還是想說，是因為我們所面臨的處境。如果不是我們籌建鑄造廠遇到的難困，我即使覺得你不對，我也不會追這麼緊對你說，我完全可以過些日子再給你說，讓你也有個思想的過程。可我急啊，我真恨不得馬上把鑄造廠辦起來，你知道不知道？當然，去找王玉財，他不一定幫我們。我是想，就是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們也應當爭取一下。因為我們想了幾天了，沒有別的出路啊。我是想，去找找他，表示表示悔罪，沒有什麼丟人的。那個事，人家大家早都知道了，你就是閉起嘴來不說，人家也知道你就是十多年前的那個喬風。反過來講，你去了，你說了，大家知道了，會怎麼樣呢？我想大家會說，這個喬風還行，他提前出來了，還找到王玉財悔罪，好啊。如果咱們的鑄造廠能辦成，說不定你的這個舉動，就是給咱們的鑄造廠做了一個很好的不花錢的廣告啊。咱們找他，可以先不說求他的事，就說對不起他，表示悔罪，看看情況再說。這樣總可以了吧，喬風？

　　喬大頭雖然覺得狼子說的話都對，但還是下不了邁出這一步的決心。他看看狼子，把頭低下去，只是不說話。

　　小霸王和老三想說規勸喬大頭的話，被狼子用手制止了。他的意思是，讓喬大頭好好地想一想，不要逼得太緊。狼子說：行了，時候不早了，先睡覺吧，有話我們明天再說。他說完，就睡下了。小霸王和老三接著也睡下了。喬大頭見他們都睡下，便也上了床。可他一夜都沒有睡著。

　　狼子睡下以後，又把一天來的努力向巧蘭大姐做了心靈上的彙報。他後來做了一個夢，夢見巧蘭大姐對他說：你既然認為辦鑄造廠很重要，你就不要怕困難，你就繼續好好說服喬風，去求求那個王玉財，我相信你會說服他，你會感動了他的。狼子做夢醒來，看看天已經亮了，回想巧蘭大姐對他在夢裡說的話，一個魚打挺坐起來，見喬大頭還躺在那裡沒有起，他跳下床，等不得地在地上轉著磨磨。

　　喬大頭知道狼子等他起來還要說那事。不過，他想了一夜，已經有了一個主意，就起來了。

　　狼子見他起來，就問：喬風，你想得怎麼樣？

　　喬大頭說：我同意去找王玉財。不過，我自己不能去。你們可以代表我去，不管是悔罪，還是求他幫助，都可以說是我的意思。

　　狼子聽了說：這怎麼行呢？這事你必須親自去，你不去，我們去算什麼呢？喬風，我求你了，你就答應了我吧，我給你下跪了。他說著就給喬大頭跪下了。

　　喬大頭終於被狼子感動了，他答應了。

　　華興大廈是張垣市一座雄偉壯麗的現代化建築。華興集團公司的總部就設在這裡，這也是王玉財辦公的地方。早晨，王玉財乘坐賓士A6來到華興大廈，在兩個保鏢的護送下，走進了大門。

　　王玉財到他的辦公室不多久，秘書就來向他報告說，有一個名叫喬風的人求見。秘書還告訴他，聽門衛講，除了喬風，一起來的還有三個人，都是和喬風一起的，也要求見他。王玉財聽了，不由心裡一驚。前些日子，他已經得到了喬大頭出獄的消息。這個冤家對頭，十多年以前沒有害死他，現在他帶著幾個人來找他，要幹什麼呢？難道他還要跟他公開叫陣不成？王玉財想了一下對秘書說：你去告訴他，就說我不認識喬風這個人。他如果有什麼事，可以對你講。

　　秘書聽了要走時，王玉財又把他叫住了：你等等。你不要下去了。你打電話讓警衛告訴他就行了。

　　狼子他們在門口等了一會，見警衛接上了電話，以為就要叫他們進去了，不想警衛接完電話對喬大頭說：我們王總說，他不認識你，你要有什麼事，可以對我講。

　　喬大頭聽了以後很生氣，扭頭就要走，狼子拉住他說：你急什麼，人家也許不記得你了，你就向警衛說明了，讓他傳進話去不就行了。喬大頭堅決不願跟警衛說。狼子只好過去對警衛說：請你告訴你們王總，就說要見他的喬風，是十多年以前害過他的那個人，他是來向他悔罪賠禮的。

　　警衛聽說喬風是十多年前害過他們王總的人，不由警惕地看看喬大頭，趕快往裡邊打電話。

　　王玉財聽完秘書的彙報，低眉思索起來。他想，這個喬大頭真會是來向他悔罪賠禮的嗎？他不相信。悔罪賠禮說不定就是一個要見到他的晃子，真正的目的，是來威脅敲詐他，還是想在華興找碗飯吃呢？依據他對喬大頭的瞭解，他覺得前者的可能性居大。喬大頭啊喬大頭，你十多年前沒有把我害死了，現在你從牢裡出來了，看我真的有錢了，你又來打我的主意，你他媽真不是個好東西！

　　秘書見老闆低眉沉思猶豫，在一旁建議說：王總，別信他的甜言蜜語，他一定心懷不良，否則為什麼還要帶幾個人來呢？乾脆回絕他，叫他滾蛋。

　　王玉財搖搖頭說：不，現在可不是十多年以前了，現在是法制社會，我怎麼能害怕他呢？你去讓門衛告訴他，就說我上午沒有時間，叫他下午兩點半鐘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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