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與罪(91)_劉儒

九十一

　　喬大頭知道狼子把易娜留在他跟前的用意。他原以為他死過了一回，易娜會向他妥協，沒想到易娜還是那麼堅決，他因此說易娜不該救他，下了病床就要往外跑。易娜一看不好，趕緊給狼子打了電話。

　　狼子到病房一看他們倆人的情緒，一切都明白了。他想，在這種情況下，他只能做大頭的工作了。於是，他把易娜打發走，坐下來對喬大頭說：大頭，我雖然沒有問你們，但我看出來，你們還是談不攏。昨天晚上在你昏迷的時候，我已跟娜娜談了大半夜，我什麼話都說了，希望能挽回你們倆的感情，但情況令我失望。你醒來之後，我把她留下來的意思，你應該清楚，可看來依然不行。既然這樣，就不能不說你了。這事畢竟不能勉強嘛。你是個大男人，你應當往開裡看。不管怎麼說，總不能死了呀，大頭。

　　喬大頭痛苦地說：她對我這樣，我真沒法活，我還是死了的好啊！

　　狼子說：大頭，我能理解你，我希望你聽我一句話，死不是你現在最好的選擇，你要真愛她，你為什麼非要死呢？死了你還能有愛她的機會嗎？沒有了。只有活著，你也許還有機會。她現在不同意，你千萬不要再逼她。既然你那麼愛她，心裡裝不下別的人，為什麼不耐心地等著呢？你下決心等她五年，十年，或許到那一天，她會返回來，她還是你的呀。你想想，我說得對不對？

　　喬大頭聽了狼子這話，窄憋的心一下子開闊了。他想，對啊，他為什麼非要死了呢？他太愚蠢了，太沒有耐心了。而且這話是狼子對他說的，說明狼子絕不會做損害他的事。那他為什麼不聽狼子的話？他說：狼子哥，你的話把我的心點亮了，我聽你的，我絕對聽你的！

　　狼子見把喬大頭說服了，心裡很高興。他說：好，希望你永遠記住你今天說的話。走，馬上出院，還和易娜跑你們的業務。記住了，不到她同意的那一天，你不要再提愛情的事，小心把她惹火了，趕走了。

　　喬大頭一身輕鬆地回到了廠裡。

　　狼子把小霸王、老三、易娜和喬大頭叫到他辦公室裡開了個會，佈置了一下任務，算是把這個事情作了個了結，讓他們還按照原來的分工，去做他們各自的工作。開完會，他上街去找畫師，完成他心裡的另一個鳳願，也是他特意想給易娜看的。

　　畫師聽狼子說要給一個女人畫像，就叫他把人帶來，或把照片拿來。狼子告訴畫師，人已經死了，照片也沒有。畫師聽了笑了，既沒有人，也沒有照片，沒法子畫呀。狼子說，他可以說那女人的長相，叫畫師畫。畫師聽了說，這對他還是頭一回，可以試試看。狼子便說巧蘭的長相，他說一會，畫師畫一點。畫出來好幾個，狼子都覺得不像。狼子說，他可以多給錢，一定讓畫師多畫，直到畫像為至。經過好幾天，終於有一天畫出來的像了，活脫脫的一個巧蘭大姐呈現在了狼子的面前。狼子高興得熱淚橫流。他叫畫師照著又畫一張，然後給了畫師很多錢，把兩幅裱好的畫像拿走了。

　　狼子把一幅巧蘭的畫像掛在了廠裡他的辦公室，把另一幅掛在了家裡他的臥室。在家裡掛的時候，娟子幫著他。娟子已經從老太太那裡知道了他家裡的故事，知道畫像上的這個女人，便是老太太的女兒，狼子心中的偶像。她一邊幫著狼子，一邊注意觀察著狼子臉上的神情，見他對畫像上的女人是那樣崇敬，那樣懷念，她很為那女人感到榮幸，也更加熱愛她的這個主人了。就在這一天，娟子蒙發了一個奢望，她想她要能嫁給她這主人該有多好呢。

　　易娜又和喬大頭一起跑業務了。她能猜出狼子給喬大頭出了什麼主意。她發現狼子辦公室裡的畫像以後，也知道狼子的用意。但她什麼也不說，堅持著自己的所愛，每天只顧忙工作，把美好的希望作為驅趕內心痛苦的良藥。喬大頭時刻記著狼子的話，每天也只顧跟易娜忙工作，別的什麼都不說，極耐心地一天一天地等候著。王玉財每隔一兩天就給易娜打一次電話，不斷地約請她，易娜總是以工作忙一次又一次地推脫著。

　　就這樣，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了。眨眼就過去了五年。張垣新生鑄造廠變成了上市的張垣新生鑄造有限責任公司，是個擁有上億元資產的大企了。這期間，小霸王和老三先後結了婚。五年裡，在狼子、喬大頭、易娜、娟子和王玉財之間發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然而歲月和發生的事，都沒有改變了他們各人的所愛和追求。尤其是狼子，五年來一直都沒有忘了巧蘭大姐要他做的事。他幾次到敖包村，看望貴富的弟弟貴榮，給了貴榮很多錢。他還幫村裡辦了糧食加工廠，建起了一所很好的小學校。他給每一家都安排了一個人，讓他們到市里，在他的廠子裡上班。對巧蘭的母親和兔崽，更是關愛有加。他到處尋名醫，找偏方，治好了巧蘭母親的腰腿病，使她已經能下床活動了。他每天把兔崽帶在身邊，手把手地教他廠裡的各種活路和技術，使兔崽已經成了一個鑄造行業的行家裡手。歲月的流逝和接踵不斷的誘惑，不但沒有改變他對巧蘭大姐的那種崇高的無與傖比的愛，而且使他感到，離他去找巧蘭大姐的時日越來越近了。

　　有一天，易娜駕著車，拉著喬大頭外出聯繫業務，走在高速路上，突然發生車禍。由於喬大頭當時正在睡覺，又沒有系安全帶，他被刹車的慣性從前玻璃窗裡摔了出去，當即血肉橫飛，慘死在路上。

　　第十五章狼子魂歸故土會巧蘭

　　一年以前，狼子已在敖包村東南上選定了一塊墳地，挖築好了一個很漂亮的墓室。兩口上等木料的棺材，也已做好，就放在那個墓室裡。

　　易娜在車禍裡受了重傷，她連傷帶驚嚇，當時就昏過去了。她被送到醫院，清醒過來以後，才問喬大頭怎麼樣。當得知喬大頭已當場死了的時候，易娜失聲慟哭，悲傷和悔恨使她長時間無法平靜。她想，可憐的大頭，最終還是死在了她的手裡。她永遠對不起他，是她害了他，殺了他啊。

　　狼子、小霸王和老三聞訊立即趕往出事現場。當他們看到喬大頭那慘不忍睹的遺體的時候，三個人撲到跟前大哭一場。此時此刻，狼子想起了，就在出事的前一天晚上，喬大頭找他交心，說是在監獄裡，那回狼子險被山石砸著的事，實際是他蓄意製造的。大頭痛心地說，他做的這件喪盡天良的惡事，一直壓在他的心裡，常常壓得他喘不過氣。在獄裡，他怕說了給他加刑。出來以後，又怕易娜知道了，更不會理睬他。他說，他鬥爭了很長時間了，終於下定決心要給狼子說了，因為他相信狼子，不說他的良心也實在下不去了。他要狼子任憑怎樣懲罰他。狼子緊緊地抱住他說，你做得對，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了，何必壓在心裡折磨自己。你能把事情說出來，說明你已徹底地認識了自己的錯，我們早就是好兄弟了，還有什麼好懲罰的。這些年你表現很好，堅持的也很好。你就等著，實現你理想的那一天吧。大頭感激得要給他磕頭。想想剛剛發生過的這激動人心的情景，看看那個激動不已，生龍活虎的人現在無聲無息地躺在血泊裡，狼子的心如同刀攪一樣地難受。

　　易娜見狼子他們來看自己，捶胸頓足，痛哭不止。她甚至拔掉了輸液的針頭，拒絕治療。在狼子他們的極力勸說下，她才稍微地平靜了一些。

　　王玉財也來醫院看望易娜。他對喬大頭的突然暴亡，很感意外。幾年來，他一直跟喬大頭暗暗地較著勁，比著各人對易娜的耐心和誠意。可當看到對手突然在自己面前消失了的時候，心裡卻很失意和悲愴。他到易娜跟前沒有坐多久，說了一些安慰的話，就走了。他是一個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的人。

　　他們為喬大頭舉行了隆重的葬禮。

　　隨著時間的流逝，喬大頭給他們造成的創傷慢慢地癒合著。在創傷癒合的同時，易娜也開始了自己的追求。在過去的幾年裡，她雖然苦苦地愛戀著狼子，但一直沒有公開地向狼子提出來，更沒有採取追求他的行動。原因是，中間夾著個大頭，憑她對狼子的瞭解，狼子是絕不會做傷害朋友的事情的，即使她提出來，即使她追，也是枉然，除非大頭退出去，所以，她只能耐心地等待著。如今，大頭走了。她想，這也許就是命吧，可親可愛的大頭，用他自己的命，給了她機會，她難道還不珍惜，還要繼續等待下去嗎？她也記得狼子曾經說過的話，他一直懷念著死去的巧蘭，不準備結婚。狼子把巧蘭的畫像掛在辦公室裡，也是要說明這個意思。可易娜想，那都是大頭活著時候的事，她不相信狼子會永遠不肯結婚。經過一番思慮之後，易娜開始了她的行動。

　　這個時候，易娜的行動，得到了小霸王和老三的鼎力支持。以前他們倆是支持喬大頭的，對易娜常表現出不滿。現在喬大頭不在了，他們覺得狼子和易娜確實是很合適的一對。所以，他們倆不但給易娜出主意，還常在狼子跟前說些撮合的話。

　　易娜看准狼子這一天值夜班，她回家吃了點飯以後，就又到了廠裡。狼子到車間轉了一遭，剛回到辦公室，就聽見有人敲門。他說了聲進來，想不到竟是易娜。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