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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俞文勤激動得想擁住夏茹溪,然而他不敢,只搓著雙手,儘量鎮定地說:"那好,我去幫你收拾。"

  "不用了,也沒什麼好收拾的,今天我還有事要處理,明天早上我會搬回來。"

  俞文勤還是忐忑地握了她的手。夏茹溪儘管說服了自己,卻還是不大適應,被他握著,像大熱天戴了副手套,迫不及待地想拿下來,扔得遠遠的。

  這沒什麼,夏茹溪想,我現在能忍受,以後就能習慣,或許哪天還會主動去握他的手。

  她覺得自己總有一天會愛上俞文勤。這並不奇怪,天底下大概有很多跟她一樣的人,在不適宜的季節裡埋下花種,僥倖地以為能發芽,許久以後,芽兒沒抽出來,土裡卻爬滿了蛆和蟲子。

  偌大的會議室裡,衣著體面的管理層幹部們雙目炯炯地盯著大螢幕。細讀那一雙雙眼睛,深藏的內容卻各有不同。狀似認真的人其實是聽得似懂非懂的,唯有用認真的表情來掩飾自己的淺薄;還有眼眸微眯看似深沉的人,其實是很辛苦地隱忍著呵欠而已。有點兒社會經驗的女人都懂得不著痕跡地偷窺男人,那不是她們的錯,席上若坐著一位高學歷又英俊多金的男人,任何發言都不是無聊乏味的。

  蔚子凡避開那些女幹部看似精明、卻含著誘惑的目光,不悅地想著,與其開這種無意義的會議,讓這些人表演拙劣的演技,還不如讓他們滾回工作崗位,或許還能發揮點兒作用。

  認真的人還是有的,比如趙勳。在學校裡學習認真,而且是考試高手的學生,進社會後一定會保留做筆記的習慣。他不漏下任何一句"重要的發言",在筆記本上條理分明地記下來。

  蔚子凡卻沒有為此感到欣慰,他身子微微往後靠向椅背,聽著研發部經理乏味的陳詞,突然想到了夏茹溪,若是她身處這個會議室裡,會是什麼樣的表情?一定不會同這些膚淺的人一樣,她對工作有著極大的熱忱。

  此時他不禁後悔,那樣草率地驅逐了一個人才,也許往後也沒有機會證實他的判斷了。

  他回憶起這幾日的相處,夏茹溪是個太容易讓男人動心、且會產生征服欲的女子。被那樣一個女人喜歡著,即使孤傲冷清如他,也會情不自禁地驕傲與歡欣。這很糟糕!他明白夏茹溪對他的心意,在她清冷的眸子深處藏著刻意壓抑的感情,偶爾不經意地對上她來不及隱藏的目光,那種濃烈的深情仿佛就要從她眼睛裡溢出來,簡直嚇他一跳。

  他感到害怕,怕不久之後連他的感情也無處可藏--他會想盡辦法地得到她的一切,包括她那個從不讓人窺視的靈魂。一個堅不可摧的女人的靈魂,必定佈滿了裂紋。男人總想瞧個清楚,然而看清楚後,便轉身去尋覓另一個乾淨而稚嫩的靈魂了。

  這不是蔚子凡想要的。就男女感情而言,他還有種不成熟的執念。他不看愛情小說,不看肥皂劇,卻對愛情有自己的定義。他內心盼望著那種一生只愛一次的感情。他反感花花公子的遊戲,認為做任何事都要有意義,包括感情。所以,若是他開始一段感情,就必定要有個結果--相愛一生。

  是這樣沒錯,蔚子凡的愛情也要比常人的珍貴。夏茹溪是否有資格成為他傾其一生去愛的人,還有待估量。

  各部門經理的陳詞完畢,蔚子凡才驀然驚覺思緒已經飛得太遠。他示意讓秘書宣佈散會,自己回到辦公室裡,就他跟夏茹溪之間的關係思索許久,卻並未理出頭緒,便抓起車鑰匙決定回家看看。

  夏茹溪正在打掃衛生,見蔚子凡開門進來,便把拖把靠牆立著,要趿著拖鞋的蔚子凡踩過去。

  "地板還沒幹,鞋底又沾了灰,你在拖把上擦乾淨,免得待會兒走一步,就有個髒的腳印。"

  蔚子凡依言做了,鞋底在拖把上來回蹭乾淨了,抬起頭問:"怎麼是你在打掃衛生,鐘點工呢?"

  等他走進房間後,夏茹溪便拎著拖把去衛生間清洗,"以前這房子都是我自己收拾的,既然是力所能及的事,就省點兒錢好了。"

  她清洗好拖把,又將衛生間沖乾淨了才出來,蔚子凡已經換了一套休閒服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臥室你也打掃過了?"

  "你沒有鎖門,我就順便拖了地板,沒動你的東西。"夏茹溪到他旁邊坐下,又說,"房租已經到賬了,早上我給你退了一半回去。"

  "為什麼?"

  "我住了兩個星期,也應該算房租的,所以只收你一半。"夏茹溪笑著對上他訝異的眼神,"是不是嫌我分攤得太少了?"

  蔚子凡微微搖頭,不知道怎麼接話。

  "也就這個月,下個月,你就得付全租了。"夏茹溪見蔚子凡不明所以地看著她,又說,"明天我就搬出去了,打擾你這麼久,真不好意思。"

  "你找到房子了?"

  夏茹溪低下頭,良久,才小聲地說:"找不找得到都該搬出去了,我不能總打擾你是不是?"

  "不打擾"幾個字幾乎要脫口而出,蔚子凡及時把唇抿得死緊,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夏茹溪等不到回話,便抬起頭怯怯地看著他,"那個,我們……算不算是朋友?"

  蔚子凡怔了一會兒,點點頭,又覺得這樣回答很不正式,便開口說:"應該算吧。"

  夏茹溪的眼睛一彎,會心地笑了,她的笑全無城府,澄澈的眸子閃耀著仿若星辰的光芒。

  "我沒有真正的朋友,你是唯一一個。"她的笑漸漸地黯淡了,很久之前就只有他一個,可是她對他是懷了其他心思的。

  所愛之人被自己定義成朋友,不是徹底的放棄,而是給了一個轉圜的餘地,是一種理不清的曖昧。永遠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的旁邊,即便到死還是愛著他,他的墓碑上也不會有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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