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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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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婷婷和寒冰的交流也變得艱澀起來。艾婷婷說,再仔細斟酌一下吧。餐桌上的話稀薄起來,讓人覺得窒息。寒冰知道自己掃了大夥兒的興,起身打開那瓶幹紅,給大家斟滿,提議道:「來,碰一下杯,喧賓奪主,我先造個句,祝兩位家庭幸福、美滿。」寒冰的提議竟無人回應,他愣了一下,突然意識到什麼,忙補充道,「我說的是未來,表達不清楚,自罰一杯。」艾婷婷和安謐冷漠地端起杯在嘴唇上沾了沾,逕自埋頭吃飯。陷在尷尬中的寒冰突然一笑,說,「我想起個段子,兩個女婿,一個嘴拙,一個嘴巧,兩位一同給岳母大人祝壽。嘴拙的先說,這個老太不是人。語驚四座,眾人都變了臉。嘴巧的那位不慌不忙地續道,西天王母下凡塵。眾人的臉剛剛舒展,嘴拙的又兜了一句,兒孫個個都是賊。」安謐臉上浮出微笑,打斷寒冰的話,說:「小學生都能倒背如流的典故,也好意思端出來,大詩人的嘴笨起來,也不比那位傻女婿強。」寒冰連連稱是,說:「慧眼識石頭,一眼就能辨出它一竅不開。」安謐說:「還有點自知之明。」艾婷婷也笑了,心想,安謐對寒老師未免太刻薄了。她對蕭雨濃是否也是這個樣子。 下午,艾婷婷有兩節音樂課,寒冰想去新聞出版局,兩人正好同路,路途不太遠,步行也就半個多小時,秋高氣爽,兩人相伴,心境清朗了許多。直到此刻,寒冰才知道艾婷婷是小學的語文兼音樂老師,想想也確實愚鈍,難怪安謐唇槍舌劍不時拿他當靶子。寒冰說:「難怪你的詩有韻味,字裡行間跳躍著亮麗的音符。」稱讚中分明含著獻媚的成分,卻讓艾婷婷心頭躍起喜悅的浪花,飛濺到臉上,蕩漾出一片燦爛。聊起詩,艾婷婷的矜持像陽光下的冰雪一樣消融了,她說:「寒老師真要是放棄了詩,實在太可惜了,那麼豐富的情感世界,那麼飽滿的激情,奔騰馳騁的想像力,通通化成灰燼,太殘酷了。」寒冰笑了,說:「咱倆是不是有相互吹捧之嫌?」 說話間,兩人已走到小學的門口,正要握手告別,寒冰突然發現一個男子手裡拎著半塊磚頭,凶煞惡神般沖著艾婷婷撲過來。寒冰攥緊艾婷婷的手,順勢一扯,將艾婷婷拉到身後,劈面迎住男子,剛喝出半聲,男子揚起的磚頭已砸在他的腦門上,只覺眼前一黑,身子便癱軟在地上。艾婷婷穩住腳,剛轉過身還沒反應過來,臉上也挨了清脆的一巴掌,頓時滿眼金星。之後,才辨認出,襲擊他們的是許建國。正在走進校園的學生們受驚的鳥兒似的撲騰起來,散去的,湧來的,攪成一團,揚撒出一片嘈雜。怒不可遏的許建國又狠狠地踢了寒冰一腳,才從緊咬的牙縫間蹦出幾個字:「一對兒狗男女。」然後響亮地向圍觀的人群宣佈:「我已經跟了你們一路,粘乎得就差脫褲子了。天天叫嚷著要和我離婚,原來已經泡上情夫了。」聞訊趕來的校長厲聲把學生遣散,看看昏厥的寒冰,急忙叫人攔住一輛計程車。艾婷婷無心辯解,從許建國的糾纏中奮力掙脫出來,和別人一起把寒冰抬上了計程車直奔醫院。直到醫院門口,才有兩行屈辱的淚珠悄然爬出,滴落在寒冰的臉上。寒冰醒了,發現自己枕在艾婷婷的腿上,觸電似的掙扎起來,不知所云地嘟囔著,一場夢,一場夢。抬手摸摸腦門,血糊糊的,側臉疑惑地看著艾婷婷的淚眼,想尋求一個答案。艾婷婷只淒婉地說了聲:「對不起。」 寒冰的腦袋上縫了七針。大夫說,腦震盪是肯定的,程度如何,得住院觀察,先拍張片子,看看腦袋裡有沒有淤血。寒冰晃了晃腦袋,雖然疼,卻灑脫地說,馬路崖子上磕碰了一下,沒啥大不了的,頭上打個補丁,難看點,老婆能認得就行。大夫聽得發笑,卻依然堅持讓他住院。艾婷婷也不商量,逕自去辦了住院手續,並給安謐打了電話,讓她籌措點錢過來。 躺在病床上,寒冰才覺得腦袋發蒙發漲,似乎要迸裂,護士給他扎針輸液都懶得動一下胳膊,一會兒,竟昏沉沉睡去了。 安謐趕到醫院,問清事由,忿忿地說,這種男人,抓起來,判個十年八年都不過分。馬上和他一刀兩斷,不然連命都會搭上。 安謐的話,艾婷婷一個字也沒聽見,她癡癡地看著昏睡中的寒冰,心想,躺在這兒的應該是我,但一個偶然就改變了一切。偶然是不可預見的,應該歸咎於命運,命運是天註定的,一切不幸的偶然就應該平靜地接納。但她接納不了,一個幾乎是萍水相逢的人本來可以避開這個偶然,他卻本能地挺身迎了上去,本能源于本性,本性善良,本能才會發出光輝照亮別人。寒冰的本性是善良的。艾婷婷還是第一次貼近這樣善良的男人。她默默地祈禱,願蒼天保佑他,假如需要祭品,她可以獻上自己。 安謐走了,又來了,送來了晚飯。艾婷婷依舊一動不動地坐著,緊緊地握著寒冰的手,似乎要把自己身體的溫暖輸給寒冰。安謐想多陪陪艾婷婷,艾婷婷堅定地拒絕了。 安謐心裡有事,也不再堅持。下午蕭雨濃給她的手機上留言,說晚上一定要見她,定好地方,下班時通知他。走出醫院,安謐跟蕭雨濃通了電話,說她沒心情陪他吃飯,有事可以到家裡談。蕭雨濃說,家裡多了一個艾婷婷,不方便。安謐才把寒冰和艾婷婷的事告訴他,說這一晚上艾婷婷是不會離開醫院的。蕭雨濃問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也不等安謐回答就說,今天不去醫院看望寒冰了,明天一早去。 安謐懶得做飯,買了兩袋兒餃子幾個小菜,回家候著。 蕭雨濃一進門就迫不及待地緊緊擁抱安謐,吻她的眼睛、額頭,然後貪婪地吮著她的嘴唇,感受春雨滋潤乾涸土地的酣暢。安謐從冷寂中被拖到燦爛的陽光下,血液舒暢地流動起來,她也熱烈地回應著,蘇醒的情欲瘋狂地燃燒起來。蕭雨濃抱起安謐,旋入臥室,彈落在柔軟的床上,又是一輪溫馨的纏綿,如同孟德爾松《仲夏夜之夢序曲》的第四樂章,抒情而流暢。 依偎在蕭雨濃的胸口上,傾聽他的心跳,仿佛皓月當空一匹奔騰的烈馬敲擊著廣袤的草原,令人心曠神怡。安謐心頭遊蕩出霧一般的柔情,起身吻著他每一寸肌膚。鏤骨銘心的愛潺潺地注入蕭雨濃的血液中。 蕭雨濃輕拂著安謐短短的秀髮,陶醉地說:「猜猜看,今天我有什麼喜事,你的第六感不是最靈敏的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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