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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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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海濤被晾在臺上,進也不是,退也不能,臉色由青變紅,由紅變白,成了川劇中的變臉王。轉身看見胡寶山忍俊不禁差點笑出聲來,醞釀已久的怒氣火山爆發一樣噴射出來,將酒杯啪地摔在地上,大喝一聲:「胡寶山你欺人太甚!」 胡寶山佯作無辜的樣子,說:「呂主任請息怒,水小姐不陪,我來陪,我把這一瓶都幹了,怎麼樣。」 呂海濤奪過酒瓶,真想砸在胡寶山的腦袋上,強忍著,轉手摔碎在地上,狼一樣低吼道:「姓胡的,總有一天,我會讓你把自釀的苦酒一滴一滴舔乾淨!」呂海濤不顧眾人的勸阻,拂袖而去。 胡寶山安撫著眾人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不得你我了,去就讓他去吧。咱們繼續喝咱們的酒。」 一直在冷眼旁觀的寒冰,雖然不很清楚呂海濤的邪火是怎麼聚起來的,卻也明白他是讓胡寶山狠狠地捉弄了一把,想想自己又何嘗不是在玩與虎謀皮的遊戲,其下場可能比呂海濤更慘。但這場把命押上去的豪賭已經不容他中途退場了,寒冰閉著眼睛把面前的酒喝了下去。 對艾婷婷來說,這樣的場面她還是第一次經歷。呂海濤被逼成這副模樣,胡寶山的狠毒便可想而知,她不禁為寒冰憂心忡忡了。對眼前的一桌菜,她早已失去胃口,藉口去衛生間起身走出雅間。 衛生間有專人負責,十分清潔,在裡面呆著比在煙霧繚繞的雅間裡感到舒服多了。艾婷婷打開水龍頭,暖暖的水流滑過她的手背從指尖淌下,竟有一股淡淡的愉悅竄進心頭,她有些癡迷,呆著不動,任水流吻著她的手。終於覺出有人在看著她,沒想到水淼淼在她的身後已經站了好一會兒了。水淼淼問:「想不想自由活動一下?」艾婷婷說:「那合適嗎?」水淼淼笑了:「你可真是個好女人。放心吧,他們巴不得把咱們甩掉呢,胡寶山已經安排好了,要請他們去洗桑拿,添上咱倆是累贅。」艾婷婷聽說過,洗桑拿不過是個幌子,請小姐按摩才是目的。所以,她覺得洗桑拿是件不乾不淨的事,寒冰絕不會跟著去的。她正猶豫著不知該怎麼拒絕水淼淼,水淼淼已經看透了她的心思,開心地笑著說:「別擔心寒主編被拉下水,真金不怕火煉,經不起這點兒考驗的人有什麼值得留戀。走,自由屬於全人類,你也沒必要給別人戴枷鎖。愛是不設牢籠的。這好像是你的名言。」艾婷婷驚詫不已,她疑心水淼淼是個巫女。 走在街上的時候,水淼淼才告訴她,她讀過她發表在《花苑》上的一組散文詩,她是刻意去讀的,讀得很投入。《花苑》雖然辦成通俗刊物,但每期還留著五分之一的版面刊登當地作者的作品,用黎主編的話講,這叫以文養文,既看重經濟效益,也決不忽視政治效益。然而就是這五分之一的版面,使《花苑》失去了許多市場份額,胡寶山不得不將積壓的《花苑》以低廉的價格處理掉了。胡寶山之所以賴掉《花苑》的貨款,這是原因之一,加之他對那位裝腔作勢、貪得無厭、色迷迷的黎總編以及巴兒狗一樣的呂海濤很是厭惡,他已經不打算和《花苑》繼續合作了。當然他也擔心自己的信譽受損,所以設了圈套讓呂海濤往裡鑽,他已經將呂海濤的小辮兒緊緊地攥在手中。這一切水淼淼都坦率地對艾婷婷講了。 艾婷婷想,這大概是為了安撫她和寒冰。水淼淼接著剛才的話題說了下去,你信不信,就是那篇《癡愛》,我一下就讀懂了你。你的情感世界很精彩,卻在外面包裹著一層厚厚的殼,你渴望有人能剝開這層殼,把沸騰的愛釋放出來,卻從未想過自己把殼敲碎,你活得很累。對那篇作品,艾婷婷已經淡忘了,那並不是她的得意之作,其中矯情的成分很濃,她甚至都記不得水淼淼所引的那句所謂的名言,但她不得不佩服水淼淼,她太有心計了,能通過作品琢磨人,而且非常理性,儘管有偏頗之處,卻不無道理。 艾婷婷由不得問她:「你戀愛過嗎?」 水淼淼想了想,天真地笑了:「從上初中,我就開始戀愛了,一群男孩子成天纏著我,我在他們中間選我的白馬王子,但沒有一個能將這頂桂冠戴一個月,他們說我水性楊花,我卻覺得是讚譽之詞,女人就是如水如花嗎。到高二的時候,我愛上了我們的語文老師,愛得水深火熱、死去活來。每天纏著他給我補課,夜深了,還不放他走,直到他的愛人找到辦公室。我差點將他的家庭攪散了。學校不得不採取措施,把他調走了。我的初戀夠轟轟烈烈的吧。」 艾婷婷聽得瞠目結舌,一心想當詩人的她,覺得自己已經夠浪漫的了,而比起水淼淼,卻真是小巫見大巫。艾婷婷的好奇心愈加膨脹了,認真地問:「你懊悔過沒有?」 水淼淼說:「懊悔什麼,驕傲還來不及呢。」說完把一串嘹亮的笑聲揚灑開來。 一種說不清的心緒在艾婷婷的心頭霧一樣地彌漫著,是妒忌,是羡慕,還是別的什麼,但不管是什麼,水淼淼活得敞亮,活得色彩斑斕,與這個僅僅小自己幾歲的姑娘相比,她的心是衰老的、蒼白的,這足以使她越來越喜歡這個女孩子了。 水淼淼拖著艾婷婷走進一家名為資生堂的美容店,是中日合資的,裡面典雅的裝飾就讓艾婷婷感到忐忑不安了,但她已身不由己,只能聽任水淼淼的擺佈。躺在舒適、淨潔的美容床上,美容師將滑潤的潔面乳均勻地塗抹在她的臉上,纖柔的手指輕緩地蠕動著,縷縷溫馨透過皮膚滲入毛細血管彌漫到全身,使艾婷婷的身子仿佛融化了,輕輕地飄浮起來,墜入酣甜的夢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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