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不嫁(35)_甄一遙

三十五

　　在途中，一冰遇到安然。安然四十出頭，具體年齡一冰已經不記得了，去過西藏、雲南、新疆，離異，前妻去了澳洲，沒有孩子，據說曾經懷上過一個，但是流產了，之後再也沒有了。安然曾經和朋友合開過公司，做電子產品的行業雜誌，賺了些錢，後來國家出版總署整頓行業雜誌，他們沒能拿到審批號，雜誌只好停刊，他又投資做餐飲，虧了十幾萬，手上的錢沒剩下多少。剛好有同學在北京做樓宇弱電系統，他便投奔了老同學，來到北京。這次安然是到成都來出差的，他曾在這裡生活過十多年，有自己的房子，當時已經交給經紀公司出租了。

　　一冰住在寬巷子的青年旅社，一早尚未起床就接到安然的電話。她洗漱完畢時，安然已經坐在天井裡等她。安然個子不算高，一冰穿雙高跟兒鞋恐怕還要高出他半個頭。與她以前認識的男人不同，安然有著老男人的體貼與穩重，皮膚白皙，保養得很不錯。成都的每條街道都不長，安然帶著她穿過一條條街，全部用步量，開始還好，走到後來一冰就提不起精神了，老想睡覺。烏江魚、麻辣燙、串串香，安然帶一冰品嘗小吃、看川劇變臉，參觀杜甫草堂、武侯祠、古井貢的老酒窯……兩個人花錢是AA制，一冰不肯讓他付帳。安然住在公司安排的酒店，在騾馬市那邊，每天早上他都在八點前到達寬巷子，先給一冰撥一個叫早的電話，然後坐在天井裡邊和老闆聊天邊等她下樓。一冰奇怪這個老男人怎麼有那麼多時間陪她，有一次她問安然："你不是來出差的嗎？怎麼不見你工作呢？"安然笑說陪她逛街就是他此行最重要的工作。安然似乎只打了幾個電話就辦完了事，有一晚他的朋友約他吃飯，他約一冰一同去，一冰婉拒了。

　　那幾天，每當一冰打開旅館的窗子看到這個坐在天井裡沐浴著陽光的男人，她都有一種恍惚的錯覺，仿佛這就是她的生活，現實中的生活。在春熙路上，他們並肩坐在步行街邊休息，安然指著路口的雕塑群和來來往往的行人說：""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就是春熙路的由來。你看，即使是擦肩而過的陌生人，一次相逢也是前世修來的機緣。"安然自然而然地握起她的手。那一刻一冰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她沒有拒絕，似乎也沒什麼熱情的回應，兩個人的手就那樣輕輕握在了一起。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頭，這一切似乎都發生得順理成章。

　　安然建議她搬來騾馬市這邊和他一同住酒店，他可以以公司的名義再為她開一間房，他說那樣見面方便，一冰拒絕了。回到北京後，一冰與安然又見過幾面，但是那種曖昧已經蕩然無存，似乎飛機一落地她便不太想和這個男人共處了，再也無法接受安然握著她的手，碰一下都覺得不舒服。

　　回憶那次成都之行，十一月的成都給一冰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懶散，杭州是天堂，成都是俗世，一切都是恍惚的，像是做了一場夢。成都的懶散讓一冰提不起精神，天空總是晦暗陰鬱的，那種看不清天空的假陰天，空氣中浮動的不知是霧，還是煙塵。再看看遍佈在街頭巷尾的小吃店，那些無論白天黑夜都在慢慢踱步的成都人，與北京街頭快步趕路的人形成鮮明對比。一冰覺得這個城市懶散到讓人不想工作，不想娛樂，不想享受，走路不想抬腳，甚至連吃都懶得動，只要酣睡，人的心似乎也隨之迷失了。後來一冰想，也許正是這種懶散，才成就了她與安然的短暫曖昧，一旦回歸北京的現實生活，所有的朦朧與曖昧便煙消雲散了。她也搞不清自己的情感怎麼會來得那樣突然，又去得那樣快。

　　藏不住的秘密

　　星期日一早醒來，若水無所事事地躺在床上，前兩周接連出差，去了幾個城市調研，累得只想好好歇歇回家睡覺，可是真正休息了，又睡不著了，覺得在家躺著特無聊。一會兒若水聽到外面有響動。

　　若水大叫："一冰，我們去唱歌吧！"一冰有些意外："現在？""對，我知道一個地方，白天唱三個小時才八十八，特便宜！"

　　"可是……"一冰猶豫。

　　"嗯？"

　　一冰推門進來："我看你呀，就是沒男人讓你折騰，閑得難受！"

　　"不想去你就不去，瞎說什麼！"

　　"去！去！去！不過我說的可是真的，你趕緊再找一男朋友吧，你看你現在，自從和那個葉伯伯分手以後，幾乎每週都出差，人整個瘦了一圈，好不容易在家過個週末吧，你都待不住。你和我不一樣，我從大學畢業後幾乎就沒有過男朋友，而且我獨立慣了，你不行，你都被男人寵慣了，身邊一直都有人，忽然一下子沒了，閑著了，你就不習慣。"

　　若水急了："不去了不去了，你真討厭，我就說去唱個歌，你瞧你，哪兒來這麼多話！"

　　一冰折身出去："去！我沒說不去！等我洗臉換衣服。"

　　若水的強脾氣上來了："我還就不去了，要去你自己去！"

　　一冰聽到若水鎖門的聲音，歎息一聲，搖搖頭，又是道歉又是敲門，若水就是不理。

　　一冰站在門外："好了，小乖，我說錯了，我們去唱歌。"

　　若水依舊不理，想著一冰的話說得沒錯。從上高中時就和牧迪認識，大學時兩人就在一起，到北京後也從來沒有分開過，直到他去上海。而葉泊是她和牧迪在一起時就認識的，一直當朋友處著，對她很好，後來是聽說她和牧迪分手了，才開始追求她。那一年多雖然她沒有答應葉泊，但他一直也沒放棄，現在和葉泊分手也不到一個月，所以一冰說的差不多就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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